4.
“就是這里?”
淺色的霧被撥開,兩道并肩的身影出現(xiàn)在小巷口。
中也活動了下關(guān)節(jié),狐疑的看了眼破敗的小巷,又看了看一邊吊兒郎當?shù)淖约掖顧n,開始思考自己作為臥底被太宰治騙到這里殺掉的可能性。
“對啊,”太宰治嫌棄的踢開腳下的垃圾,瞅了一眼一旁不耐煩抱臂的中也,語帶嘲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把chuuya君騙來殺掉呢~”
中也:“……”
可惡,想法被看穿了。
他冷哼一聲,自顧自向前走去。
這里是橫濱的老城區(qū)。
歷年城市的暗流勢力聚集于此,廝殺搏斗中開辟出了這一片黑色滋生的溫床。
隨處可見的流民,橫行的盜賊與騙子,遍布大街小巷的謾罵與斗爭,構(gòu)成了兩人眼中畫面的一切。
而眼下,兩個人處于這暗黑溫床的中心。
鼻尖掠過污穢的氣息,太宰治聳聳肩,理了理身上的常服跟了上去。
“注意留意啊,中也。據(jù)說我們這次的目標可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
“怎么說?”
手上的左輪手槍被拉開保險,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自由鳥手上最危險的消息收集點之一,”太宰治的腳步在暗藏玄機的小巷叩出閑適的回響:“在采集情報的同時覆滅了其他組織的情報刺探員,甚至——”
鳶色的眼里閃過興奮:“——幾年前葬送了一支獵犬的下級分隊?!?/p>
中也前進的腳步一頓,瞬間看向前方的目光變得更加謹慎。
太宰治悠悠然走過他身邊:“噫,我還以為你會不可思議的叫出來呢chuuya?!?/p>
中也:“……現(xiàn)在可是任務期間,我看上去是傻瓜嗎?”
不遠處遠遠飄來了一個“是”字。
中也:“……”
很好,又是想揍搭檔的一天。
他眉眼一沉,幾步就跟了上去。
事情棘手起來了啊。
獵犬是軍政部最強的反恐部隊。其部隊成員據(jù)說皆被異能術(shù)師通過基因組修改的方式提升過人體基能,且異能多為戰(zhàn)斗型異能,經(jīng)過身體的加強后更是恐怖如斯。
就算只是下級分隊,那也不是普通情報點可以抗衡的,更遑論是全殲對面。
“到了?!?/p>
一句話拉回了中也的思緒。
橙發(fā)藍眸的青年越過另一個人影向前望去。
灰撲撲的小門隱于巷子深處的一角。
有初冬的凜冽氣息經(jīng)過,讓檐角的風鈴叮當作響。
就像是……知道有客人來了一般。
…………
“新來的中也君拒絕了獵犬的邀請?!?/p>
厚重的資料被丟在桌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O接了資料,不由得看向了會議室另一頭。
青年含著笑,微微低下了頭。末梢?guī)еt的白發(fā)垂在漂亮的臉上,和身上的紅色軍服相得益彰。
真真是好一副美人相,O心想。
如果不是個笑面虎就更好了。
獵犬A級部隊甲分隊,條野采菊。五感超強的無明之王,在獵犬任職的同時據(jù)說還游走于橫濱的灰色地帶,是獵犬中有名的棘手人物。
事務中心到底是怎么把這尊大佛惹來了?
他正這么想著,長桌另一頭的青年似有所感,向著他轉(zhuǎn)過頭來。
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但O還是無端有種被危險攝住的壓迫感。
忽視掉腳底竄上來的寒意,他端起茶杯,重新掛上得體的微笑:“這畢竟是中原先生自己的選擇,我們對于這樣的人才還是非常尊重的。像中原先生這樣的人才去偵查
部上面也覺得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哦~”條野采菊點了點頭,語氣輕快:“不過你上次糊弄我們鐵腸先生可不是這么說的?!?/p>
“畢竟,按照一開始的安排,中原先生是要加入我們獵犬甲隊的?!?/p>
茶盞被他捏起,里面琥珀色的液體被陽光點綴,晃動的漩渦中夾雜著細碎的光。
O一瞬間覺得自己就置于那漩渦之中。他低了頭,掩去眼里的復雜情緒
“這……歸根到底,我們也不知道中原先生為什么選擇了偵查部?!?/p>
O捏著資料的指尖微微泛白。
“那我就很希望,”條野在不遠處理了理披風領口:“人事部沒有走漏獵犬內(nèi)部的丁點風聲了?!?/p>
“下一次有強戰(zhàn)力的新人被分配來的時候,”厚重的木制椅子被輕松拉開,鋪在椅子上的披風隨著站起干凈利落的垂下:“應該就沒有人能在背后動手腳了。”
青年對O笑的溫柔:“畢竟……我們需要一個異能強勁的新人,去幫我們撕碎那只狂妄的自由之鳥?!?/p>
…………
“吱呀——”
積灰的木門被人拉開了。
看見開門之人的中也眼神微凝,一旁的太宰也微微瞪大了眼睛。
“兩位是有什么事嗎?”
溫柔的女聲細細傳來。一位身著和服的美婦人站在門口,倩影優(yōu)雅,氣質(zhì)如蘭。
這……
試探的話剛咽下去,還沒來得及放下自己的警惕,中也身旁的太宰就沖了過出去:
“啊,這位美麗的女士~您愿意讓我給您一個手吻禮嗎?”
中也:“……傻逼,有病記得去治?!?/p>
“欸呀chuuya難道對美麗的女士沒有向往之情嗎~”太宰保持著和對面握手的姿勢一轉(zhuǎn)頭,極其熟練的把自己扭成一條麻花:“也對,畢竟你不是像我這樣有魅力的優(yōu)質(zhì)男性哦~”
“才不是!”
眼看著中也要炸毛了,門口的美婦人捂著嘴噗嗤一笑:“還真是可愛啊……都請吧。”
兩人就這么看似吵吵嚷嚷的進了門。
灰撲撲的小門重新關(guān)上,悄悄隱去了太宰治藏在風衣袖口里的手勢暗號。
“真是稀客啊……兩個這么有活力的年輕人來我的小房子里?!闭鍧M香茶的茶盞被推到兩個人面前,昏黃的燈光在桌面映出一層光澤的木質(zhì)紋理。不遠處,精致的小瓷壺咕嘟咕嘟的冒著泡, 被一旁的絲絨花點綴的格外溫馨。
中也低下頭,一邊聽著太宰治和那人談笑風生,用喝茶的動作掩蓋了自己內(nèi)心的疑慮。
手無寸鐵,弱不禁風,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絲練過體術(shù)的痕跡。
他又仔細回想了一下太宰在進門時給他打的手語。
“——機關(guān)”
這又是什么意思?
香茶的苦澀在口腔里彌漫開來,太宰活潑開朗的少年腔傳來:“……是的,我們仰慕您的人偶制作工藝許久,特地上門前來定制?!?/p>
“那……推薦人呢?”白瓷茶盞叮當一響,那雙笑盈盈的美麗面龐卻是暗藏鋒芒:
“——是誰,給你的這個地址?”
如同事先安排的那般,太宰治從風衣兜里掏出了一個名片遞了過去。
棕色的紙片輕盈的落在那雙纖纖素手上。幾經(jīng)翻轉(zhuǎn)又重新回到了太宰手上。
“有意思啊……”下一秒,面前的美人無聲站起,沖著他們盈盈一笑:“二位,請隨我來吧。”
…………
“怎么了?這副表情是不喜歡條野先生嗎?”
條野采菊前腳剛走,一個熟悉的身影就靈活的竄進辦公室,嬉皮笑臉的往O身旁一坐:“嘖,瞧你那副嫌棄的要命的樣子?!?/p>
O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反手把手上的資料塞進碎紙機里:“誰對那群實驗室出來的家伙有興趣?”
“何況——還是一群失敗品?!?/p>
擦手的紙被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科長的會這么快就開完了?”
“安吾君開會向來簡潔,何況這次僅僅只是對自由鳥最近的動向做分析?!盦伸了個懶腰,不以為意:“那兩位的監(jiān)測器有動靜嗎?”
“目前一切順利……之后可就不一定了?!?/p>
“自由鳥目前代號人偶師的那位情報收集員,毫無異能,沒有武裝,手上的人頭數(shù)卻是幾大情報收集點最多的。”
“之前的幾位勘察員過早犧牲導致我們沒有好好摸清這位夫人的底細,不過這次就不會了?!?/p>
文件夾在電腦屏上被點開,O的面上一片平靜:“……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換來她的全部情報?!?/p>
“——畢竟,這次搜查科可是出了兩位天才去送死啊?!?/p>
…………
“既然是道上的,那有些規(guī)矩我就不多說了?!?/p>
昏暗的小樓梯吱呀吱呀的響著,樓梯兩側(cè)則掛的是是精心制作的人偶。不論男女老少,都將一張張慘白的臉隱于精致的假發(fā)后面,垂著逼真的琉璃眼珠打量著來客。
而唯一的照明工具,只有最前面婦人手里的提燈而已。
這氛圍實在是太詭異太嚇人了。
中也走在隊伍的最后,盯著前排太宰的背影出神,掌心微微冒汗。
外表看上去逼仄的小房子,里面的樓梯卻像長的沒有盡頭一樣。層層疊疊的梯板壓在頭上,三人良久的沉默為這個恐怖的氛圍添磚加瓦。
似是察覺到中也的情緒,太宰治出聲,打破了這般的氛圍:“啊呀,話說回來……您芳名是什么?”
燈影搖晃,有細長的影子在墻上游移。穿著和服的婦人聞言回頭,臉上的笑意悚然,深不見底:
“…哦?可真是大膽的小鬼啊——我以為你們這些道上,該是知道不問名字的規(guī)矩呢。”
“那不知可否有幸一聞您芳名呢?”太宰治似聽不出婦人話中的警告,也無視了背后中也不耐的眼神。
中也隱在他身后的黑暗里,輕輕扯動他的衣擺以示警告。
偵查部最忌諱的,便是在出任務的時候多問一些不該問的事情。
名字的事情可大可小,但若是被對方察覺到不是道上的人從而暴露身份,那麻煩就大了。
警告被無視了。
隨著故作莽撞的話語出口,狹小的空間里氣氛短暫安靜了一瞬。
凝滯的黑暗緩慢流動,悄聲勒在兩人的脖頸上。
“鄙姓田岐,叫我一聲田岐夫人便好。”
避重就輕的回答,卻仍沒逃出太宰治的意料。
腳步聲再次空洞地響起,鞋底碰撞木板的聲音如同機械音蔓延開來。
不過一息之間,隱于地底的門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就在田岐夫人的手將要觸碰到那古舊門環(huán)的時候,一個金屬徽章滾落在了她的腳下。
身著和服的女子低頭。伴著徽章落地的清脆聲響,她身軀明顯一震。
她不可置信,看向那個一言不發(fā)跟了一路的矮個子青年,細長的眼里是藏不住的失控。
“你……你怎么會有……”
“您的眉眼和田岐前輩長的真的很像?!碧孜⑽⑶飞恚酆瑴\笑:“所以我第一眼就認出您了。”
田岐夫人后退至門邊,不住的磨挲著徽章上“田岐鈴奈”的字樣。優(yōu)雅的婦人終究是沒能忍住,哆嗦著問出了一句:
“你們……認識她?是嗎?”
中也本來盯著地板上不起眼的縫隙,聽到這句話瞬間抬頭,在太宰回答之前將他猛地往旁邊一推!
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在中也意識到地板是一個沉降機關(guān)的時候,田岐夫人已經(jīng)趁他們不備,狠狠拉下了門旁的抽繩!
突然抽空的地板讓兩人不受控制的往下落,栽向無盡的黑暗中去。
太宰治緊緊拽著中也的手:“哇哦哦哦~我跳樓了耶~”
中也:“……傻*閉嘴吧你,能不能先把我的手放開?”
這簡直是飛來橫禍。
太宰的異能無效化很好的遏制了他重力異能的發(fā)動,成功造就了如今兩人雙雙下墜的局面。
而很不美好的是,太宰治的最后一絲的良知在落地的前一瞬間仍未起效。
一起摔在地上之后,中也咬牙切齒的爬起來。他抖著新衣服上的灰,那模樣簡直是恨不得給太宰治兩拳:
“你是笨蛋嗎太宰,我們是來打倒敵人的,可不是來吃地板的!”
沒忽視掉不遠處若隱若現(xiàn)的機械聲。太宰治看著自己搭檔身上乍現(xiàn)的紅光,優(yōu)雅起身的同時默默的挾持了中也的帽子作為人質(zhì)。
“怎么可能沒有敵人呢……”
“——我們的敵人不就在你身后嗎?”
“鐺”的一聲,機械被槍托打飛的脆響回蕩在地底的空間。太宰治不在意的理了理衣領,抬眼眼看見中也將一個從背后奔襲而來的機械人偶原地打飛。
“機關(guān)……原來是機械人偶意思么……不過話說回來,太宰,”中也反身將另一個人偶的頭利落擰下,機械手臂上的刺刀寒光一閃帶走半縷橙發(fā):“你是怎么知道的?”
左輪手槍干凈利落的又解決了幾個人偶。銀白冰冷的機械身軀在電流崩壞中轟然倒下。
太宰治淡定收槍,偏頭對上中也冰藍色的視線:“軍政部關(guān)于人偶師的所有資料我都傳給你了。至于這一點……我進門的時候就知道了。”
中也在腦海中將進度條拉至進門的時候。隨后,他猛然一怔。
這家伙進門的時候……好像是很輕浮的沖上去握了人偶師的手來著。
“沒錯,”太宰治一個對視就知道中也在想什么:“做木制人偶和做機械人偶 ,手上遺留的老繭和傷疤是不一樣的。人偶師的手表面涂了一層膏體來遮掩傷疤和老繭,但是她遺落了手腕上做工留下的傷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