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yè)典禮那天,陽光格外燦爛。
我站在禮堂后臺,透過幕布的縫隙看向臺下黑壓壓的人群。三年前,我就是在這里緊張得聲音發(fā)抖,是陸祁安鼓勵的目光給了我繼續(xù)的勇氣。而今天,我將再次站在同樣的位置,講述這三年來我的改變。
"緊張嗎?"江瑾淮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我身邊,手里拿著一瓶水。
我接過水,搖搖頭:"奇怪的是,并不。"
他笑了,伸手輕輕整理了一下我的衣領(lǐng):"你會很棒。"
班主任示意我準備上臺。我深吸一口氣,走上講臺。刺眼的燈光讓我一時看不清臺下的人臉,但我能感覺到數(shù)百雙眼睛正注視著我。
"各位老師,同學們,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溫初宜。"
我的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禮堂,沒有顫抖,沒有猶豫。隨著眼睛適應光線,我漸漸能看清前排同學的臉——江瑾淮坐在正中間,專注地看著我,嘴角掛著驕傲的微笑;后排的陸祁安也望著我,眼神復雜,有悔意,有欣賞,還有一種我讀不懂的情緒。
"...三年時間,足夠讓一個膽小的人學會勇敢,讓一個迷茫的人找到方向。"我繼續(xù)著我的發(fā)言,"青春就像風,我們抓不住風,但風會吹過山谷,留下回響。那些歡笑與淚水,那些未說出口的愛意與遺憾,都將成為我們生命中最珍貴的印記..."
我的目光掃過全場,在陸祁安身上停留了一秒。他坐得筆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像是要把我的每個細節(jié)都刻進記憶里。
"...站在這里,我想感謝所有陪伴我走過這段旅程的人。感謝那些給予我愛的人,也感謝那些讓我成長的人。因為你們,我成為了今天的自己。"
發(fā)言結(jié)束后,掌聲雷動。我鞠躬致謝,抬頭時無意間與陸祁安的目光相遇。他輕輕點頭,就像開學典禮那天一樣。但這一次,我不再需要他的鼓勵也能站穩(wěn)。
典禮結(jié)束后,同學們在校園各處拍照留念。江瑾淮找到我,手里拿著一臺拍立得。
"畢業(yè)生代表,能賞臉合個影嗎?"他夸張地鞠了一躬。
我笑著點頭。他請路過的老師幫我們拍照,然后小心翼翼地站在我身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足夠近以示親密,又足夠遠以示尊重。
"三,二,一,茄子!"
快門聲響起,相紙緩緩吐出。江瑾淮拿起照片,輕輕搖晃等待顯影。畫面中,我們肩并肩站在校門口,陽光為我們鍍上金邊。我的笑容自然放松,而他看著鏡頭的眼神溫柔得不可思議。
"給你。"他把照片遞給我,"紀念我們的高中時代。"
我接過照片,突然意識到這是我們第一次單獨合影。"謝謝。不過..."我猶豫了一下,"我們以后還會見面的,對吧?"
江瑾淮的眼睛亮了起來:"當然。南京到北京的高鐵只要四個小時,我查過了。"
"你還是要報南京的學校?"
"嗯。"他點點頭,"不過這次不是為了追隨誰,而是因為那里真的有最好的新聞系。"他頓了頓,"你呢?確定去北京了?"
"基本確定了。"我抬頭看著校園里盛開的櫻花樹,"我想去看看更廣闊的世界。"
"那..."他深吸一口氣,"我能去看你嗎?偶爾。"
我看著他緊張的樣子,突然想起那個雨天他在甜品店說的話:"你幫他寫情書的樣子,就像把心一片片撕下來給別人當禮物包裝紙。"而現(xiàn)在,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心包裝好,遞到我面前,生怕被拒絕。
"當然可以。"我輕聲說,"我很期待。"
畢業(yè)典禮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了北京那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母親難得地請了假,帶我去最喜歡的餐廳慶祝?;丶业穆飞?,我接到江瑾淮的電話——他也被第一志愿錄取了。
"看來我們的約定可以實現(xiàn)了。"他在電話那頭說,聲音里滿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什么約定?"我故意問。
"我去北京看你的約定啊。"他假裝委屈,"你不會已經(jīng)忘了吧?"
"怎么會。"我笑了,"我連高鐵票錢都給你準備好了。"
掛斷電話后,我坐在書桌前,開始整理高中最后的東西。那本《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靜靜地躺在抽屜里,我翻開它,陸祁安的那張紙條還在原處。
我拿起紙條,思考了片刻,然后把它夾回了書里。這不是為了紀念那段無果的暗戀,而是為了記住那個曾經(jīng)因為一眼對視就心跳加速的自己。
三年時光如白駒過隙。
我的第一部小說集《暗戀如風拂過》出版后,出版社安排了一場簽售會。簽售臺前排起了長隊,讀者們拿著新書等待簽名。我低頭認真寫著每個人的名字,偶爾抬頭微笑。
直到一雙熟悉的手將一本舊書放在我面前——不是新出版的作品,而是一本皮質(zhì)封面的《聶魯達早期詩選》,扉頁上寫著"給最懂詩的女孩"。
我抬頭,看到了陸祁安。他比高中時更加成熟,下巴上留著淡淡的胡茬,眼睛卻還是那么明亮。他身后站著一個嬌小的女生,好奇地打量著我和那本書。
"好久不見。"他微笑著說,"我在書店看到海報,就想著一定要來。"
"謝謝。"我輕聲說,手指輕輕撫過那本舊書,"你還留著它。"
"我留著所有與你有關(guān)的東西。"他的聲音很輕,只有我能聽見,"包括那張你從未發(fā)現(xiàn)的紙條。"
我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無數(shù)回憶如潮水般涌來。但出乎意料的是,我不再感到心痛或遺憾,只有一種淡淡的懷念,像翻看老照片時的情緒。
"初宜,下一位讀者..."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側(cè)面?zhèn)鱽?。江瑾淮穿著出版社的工作證,手里拿著一疊表格,在看到陸祁安時明顯愣住了。"祁安?"
"瑾淮?"陸祁安同樣驚訝,"你在這工作?"
"嗯,我是這本書的責任編輯。"江瑾淮的表情很快恢復自然,走到我身邊站定,姿態(tài)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一種親密,"沒想到你們..."
"只是偶遇。"我平靜地說,然后看向陸祁安,"要幫你簽個名嗎?"
陸祁安看看我,又看看江瑾淮,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搖搖頭,拿起那本詩集:"不用了,我只是來還書的。它應該屬于你。"
他轉(zhuǎn)身離開時,江瑾淮下意識地伸手想挽留,但又收了回來。我們看著陸祁安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然后不約而同地看向?qū)Ψ健?/p>
"下一個讀者。"我輕聲提醒,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wěn)。
江瑾淮點點頭,叫了下一位排隊的人。但在轉(zhuǎn)身的瞬間,我感覺到他的手指輕輕擦過我的肩膀,像是一個無言的安慰,也像是一個確認——我還在這里,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一起走。
簽售會結(jié)束后,江瑾淮送我回家。夜色中的城市燈火通明,我們并肩走著,誰都沒有提起陸祁安的出現(xiàn)。
"對了,"他突然說,"下個月南京有個文學論壇,你要不要作為新銳作家參加?我可以幫你安排。"
"好啊。"我點點頭,"正好我也想去南京看看。"
"真的?"他眼睛一亮,"那...能順便見見我父母嗎?"
我停下腳步,驚訝地看著他。江瑾淮立刻慌亂地擺手:"不是那個意思!就是...作為朋友吃個飯而已..."
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我突然笑了:"好啊,作為朋友。"
他松了口氣,也跟著笑起來。夜風吹過,帶走了最后一絲夏日的燥熱。我想起書里寫的最后一句話:"風會記得每一朵花的香氣。"
而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