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準鏡里的十字線將金絲眼鏡男人的頭顱框成精確的坐標，812米的距離讓他的面容模糊成一片蒼白的色塊。我調整呼吸，食指預壓扳機的力度精確到能感知彈簧最細微的顫動。就在擊發(fā)前0.3秒，目標突然轉身，鏡片反射的月光像一把匕首刺進我的瞳孔——那一瞬間的光斑像極了楚淮序熬夜備考時，臺燈在眼鏡上投下的反光。

子彈偏離預定軌跡撕裂目標右肩時，維羅妮卡的呼吸驟然凝滯，她涂著黑色甲油的手指掐住我后頸，指甲陷進尚未痊愈的舊傷疤里。"八百米外的猶豫足夠你死十次。"她將狙擊槍管烙在我鎖骨下方尚未結痂的彈孔上，滾燙的金屬灼燒皮肉的焦糊味混著她苦橙香水的氣息灌進鼻腔，"今晚加訓，移動靶心率必須控制在60以下。"

月光被訓練場的探照燈切割成碎片，我在奔跑換彈的間隙瞥見維羅妮卡站在監(jiān)控室窗前。她摩挲著頸側那道蜈蚣狀的疤痕，陰影中她的輪廓與父親遺物照片里那個模糊的身影漸漸重疊。

這個念頭讓我手指一顫，彈匣滑落在地發(fā)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與此同時，遠在太平洋另一端的楚淮序正盯著電腦屏幕上的監(jiān)控錄像，畫面里闖入他公寓的雇傭兵左肩纏著滲血的繃帶，那人轉身時露出的腕表反光刺痛了他的眼睛——那是楚溫十六歲生日時他花掉三個月工資買的禮物，表盤背面刻著"永不下墜的月亮"。

他猛地合上筆記本，玻璃杯中的威士忌冰塊已經(jīng)融化，水珠在實木辦公桌上洇開一片深色的痕跡，像極了五年前楚溫離家那晚，雨水在信紙上暈開的藍墨水。

維羅妮卡的書房總彌漫著硝煙與雪松的氣息，當我第三次擦拭那把改裝過的巴雷特時，抽屜縫隙里露出的照片邊緣吸引了我的注意。

畫面里年輕的她站在化工廠鐵門前，身旁男人的身影被火焰吞噬得只剩半截鋼筆——筆帽上刻著的分子式與楚淮序書桌上那支一模一樣。照片背面的日期像一記悶拳擊中我的胃部：2009年9月15日，父母車禍前48小時。

"好奇是活不過三十歲的壞習慣。"

維羅妮卡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她遞來的威士忌杯壁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冰塊碰撞的聲響讓我想起哥哥往檸檬茶里加冰塊的清脆聲音。她染著紅酒漬的指尖劃過照片上燒焦的邊緣，

"知道糖化反應嗎？三勺白糖就能讓一輛車的引擎變成廢鐵。"

落地窗外突然劃過閃電，剎那間照亮她虹膜上那道不自然的灰白色瘢痕——和法醫(yī)報告里父親眼球灼傷的描述分毫不差。

暴雨突至時我正在拆解第七把不同型號的手槍，蒙眼狀態(tài)下零件在掌心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維羅妮卡突然抓住我鮮血淋漓的右手，拇指狠狠按進虎口處的舊傷："你哥哥現(xiàn)在用的安防系統(tǒng)，連只蒼蠅飛進去都會觸發(fā)紅外警報。"

雨水順著她緊繃的下頜線滴在我手背，溫度像極了葬禮那天混著楚淮序眼淚的雨水。遠處雷鳴炸響的瞬間，她頸動脈處的疤痕在閃電中呈現(xiàn)出詭異的紫紅色，那角度精確得像是有人用量角器計算過——和父親頸動脈傷口鑒定圖上的標注完全一致。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胃部痙攣，喉間涌上鐵銹味的血腥氣。

午夜的值班室里，衛(wèi)星電話的按鍵在黑暗中泛著幽綠的微光。我按下那個五年沒撥卻刻在骨髓里的號碼，聽到接通音響起又戛然而止。

屏幕上閃現(xiàn)的坐標讓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那是楚淮序明天要視察的礦區(qū)，也是父母車禍現(xiàn)場照片背景里那座被紅筆圈出的山巒。

月光從百葉窗縫隙滲進來，在地板上切割出監(jiān)獄欄桿般的陰影。我摸出貼身藏著的兩枚硬幣，216和217的編號在血漬中泛著暗啞的光，拼接處的縫隙正好能塞進一片剃須刀片——就像小時候哥哥教我做的簡易暗器。

窗外傳來維羅妮卡與人的低語，她沙啞的嗓音混著夜風飄進來："...化工廠的引爆裝置...必須比原計劃提前..."碎玻璃般的月光灑在衛(wèi)星電話的液晶屏上，未保存的定位坐標正在以每秒0.1%的速度模糊消散，像極了記憶中楚淮序在雨幕里逐漸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