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斷線的珠子砸在巖壁上,濺起的水花混著泥沙順著林墨后頸往下淌。她整個人嵌在巖石縫隙里耳膜發(fā)疼,后腰抵著的巖石突然傳來一陣濕冷——山泉水順著巖縫滲進來,在她襯衫上洇出深色痕跡。十歲那年父親把她藏進實驗室通風管道的記憶突然冒出來,同樣的狹窄空間,同樣窒息的黑暗,還有管道外雜亂的腳步聲。
"滾開!"她對著空氣無聲地嘶吼,指甲深深摳進巖壁縫隙里。
就在黑夾克伸手要推石頭的瞬間,遠處突然傳來"咔嚓"一聲脆響。像有人踩斷了枯樹枝,在暴雨聲里顯得格外清晰。
兩人同時轉(zhuǎn)頭,手電光束掃向聲音來處。林墨趁機看見黑夾克后腰別著的短棍——是電棍,和那天在倉庫里電暈凌辰的一模一樣。
"操,怎么回事?"鴨舌帽拽著同伴往后退,"不會是隊長他們找來了吧?"
"放屁,隊長他們在山下堵著。"黑夾克罵罵咧咧地回頭踹了巖石一腳,"先去看看,別他媽是山里的野豬。"
兩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林墨后背的冷汗混著雨水往下淌。她盯著黑夾克消失的方向,突然注意到那人褲腳沾著片深綠色葉子——是凌辰洞口附近特有的那種蕨類植物。他們剛才根本沒走遠,一直在附近打轉(zhuǎn)。
必須立刻離開。
林墨咬著牙往后縮,蹭得巖石上的泥灰簌簌往下掉。右腿剛邁出去,腳下突然一滑,整個人順著濕滑的斜坡往下滾。她腦袋撞在突起的石塊上,眼前炸開一片金星,等穩(wěn)住身形時發(fā)現(xiàn)自己半跪在齊踝深的泥水里,右腳踝傳來鉆心的疼。
"媽的。"她罵出聲,伸手摸向腳踝。指尖碰到的地方又腫又燙,稍微動一下就像有根針在戳骨頭。
上面?zhèn)鱽砟_步聲,比剛才更近了。
林墨連滾帶爬躲進一叢茂密的灌木,冰冷的雨水順著枝葉澆在她臉上。她把自己埋進泥水里,右手緊緊攥著折疊刀,刀把上的防滑紋路在掌心硌出紅印。
手電光掃過灌木叢時,林墨看見自己映在泥水里的影子——慘白的臉,凌亂的頭發(fā)粘在臉頰上,像個剛從墳里爬出來的鬼。
"剛才明明聽到這邊有聲音。"黑夾克的聲音就在頭頂響起,林墨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劣質(zhì)煙草的味道,"你確定那兩個人跑不遠?"
"跑?"鴨舌帽冷笑一聲,"姓凌的中了兩槍,那個女的細皮嫩肉的,能跑哪兒去?多半是躲起來了。剛才那聲說不定就是他們弄出來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林墨屏住呼吸,眼睜睜看著黑夾克的靴子踩在離她臉只有三十公分的泥水里。泥水濺在她下巴上,帶著股土腥味兒。
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林墨整個人僵住,感覺血液瞬間凍住了。她死死按住口袋,可震動還是頑強地傳出來,在寂靜的雨夜里格外響亮。
黑夾克的腳步聲停了。
"什么聲音?"
林墨絕望地閉上眼睛,握緊了折疊刀。要死也得拉個墊背的。
"好像是..."鴨舌帽頓了頓,"雨水聲?這鬼地方,水流的聲音都奇奇怪怪的。"
腳步聲又動起來,慢慢走遠了。
林墨癱在泥水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肺里像是灌滿了冰水。過了好幾分鐘,她才顫抖著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往左五十米,巖縫有通路。
發(fā)件人未知。
林墨盯著屏幕,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這是誰?敵人的圈套還是...她想起洞穴里那個摩斯密碼,還有提醒她用水躲避熱像儀的短信。
同一個人?
腳踝的劇痛把她拉回現(xiàn)實。上面的人隨時可能回來,她沒有時間猶豫。林墨把手機塞進防水袋,咬著牙站起來。右腳剛一著地,眼淚差點疼出來。她撕下裙擺纏在腳踝上,打了個死結(jié)。
只能賭一把了。
林墨扶著巖壁,單腳往前跳。每跳一步,腳踝就像要斷掉一樣疼。泥水濺了她一身,好幾次差點滑倒。五十米的距離,她跳得滿頭大汗,雨水混著冷汗流進眼睛里,蟄得生疼。
就在她快要力竭的時候,左手突然摸到一塊冰涼的巖石。她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條僅容一人側(cè)身通過的巖縫。縫隙里黑黢黢的,深不見底。
林墨猶豫了。這真的是生路嗎?
突然,巖縫里傳來一陣微弱的窸窣聲。林墨嚇得后退一步,握緊了折疊刀。她想起小時候看的恐怖片,那些黑暗的縫隙里總是藏著怪物。
就在她準備放棄的時候,眼角余光瞥見巖縫邊的泥地上有個新鮮的腳印。女人的腳印,和她穿的運動鞋底花紋一模一樣。
有人剛剛從這里進去過?
林墨深吸一口氣,側(cè)身擠進巖縫??p隙比她想象的要深,兩側(cè)的巖石刮得她肩膀生疼。越往里走越黑,最后徹底伸手不見五指。她摸索著往前挪,突然,腳下踢到了什么硬東西。
是個金屬盒子。
林墨打開手機電筒,發(fā)現(xiàn)是個軍用級別的防水箱。箱子沒鎖,她掀開蓋子,里面赫然放著一部對講器和一卷登山繩。繩子的一端已經(jīng)固定在上面的巖石上,另一端垂向黑漆漆的下方。
這到底是誰準備的?
就在這時,對講器突然發(fā)出一陣滋滋的電流聲,嚇得林墨差點把它扔了。電流聲過后,一個經(jīng)過處理的機械音響起:"向下三米有暗門,快,他們來了。"
林墨渾身一震。他們?是上面那兩個人嗎?
她湊近巖縫往外看,果然看到兩道手電光正往這邊移動。離巖縫已經(jīng)不到十米了!
沒時間想了。林墨抓起登山繩,把自己往下放。繩子很滑,她沒抓穩(wěn),整個人突然往下墜去。慌亂中她緊緊抱住繩子,手心被磨得火辣辣地疼。
"砰!"
雙腳著地的瞬間,林墨感覺腳踝像是碎了一樣。她疼得眼前發(fā)黑,靠在巖壁上大口喘氣。等緩過勁來,她打開手機電筒四處照了照,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人工開鑿的通道里。通道壁上很光滑,顯然是精心修建的。
最讓她震驚的是,通道壁上刻著一個熟悉的標志——一只展翅的飛鳥,和父親實驗室墻上那個標志一模一樣!
林墨伸手撫摸著飛鳥標志,指尖傳來冰冷的觸感。父親到底在這里做過什么?這個標志又代表著什么?
突然,對講器里傳來一陣輕柔的口哨聲。林墨的心猛地一跳,這個調(diào)子...她永遠忘不了。是父親生前最常吹的那首搖籃曲,小時候她每次睡不著,父親就會抱著她吹這個調(diào)子。
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涌了出來。林墨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會吹這個調(diào)子的人...難道是...
她不敢想下去,也不能想下去?,F(xiàn)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出口,找到凌辰,搞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墨深吸一口氣,擦掉臉上的淚水。她把對講器別在腰上,抓起登山繩當拐杖,一瘸一拐地往通道深處走去。手機電筒的光柱在前方搖曳,照亮了一條通往未知的道路。
通道里很安靜,只有她的腳步聲和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越往里走,空氣越潮濕,隱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父親實驗室里的味道一模一樣。
走了大概十幾分鐘,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一點微光。林墨心里一喜,加快了腳步。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扇虛掩的鐵門,光線就是從門縫里透出來的。
她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里面的景象讓她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