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腳步

1，你過來

也就是在大散架以后，宋東才真正明白什么叫落魄了。老宋那是因為規(guī)章制度管著，不能有家。小宋也就成了小白菜。

“小白菜呀，葉子黃啊。小小年紀，沒了娘啊！”一支小曲從王勝利家那邊飄了出來。

勝利是東子的同屆同學，還是同學校的，就是不在一個班級。所以談不上是交情。又因為沒在在一個公社插隊。關系就更遠了。自從老宋家搬到了新城南街之后，和勝利還是沒什么來往，因為不是一個院的。熟悉還是在劉家雙棒簇擁下踏進勝利家門的。勝利和東子是一起入路的，都隸屬于北京分局，說白了哥倆都是鐵路職工。還都是在一個火車站上班。但兩個人的糾結還是不大，因為勝利是車務段的。東子是工務段的，不屬于一個系統(tǒng)。不是一個具體單位。更要命的是勝利是貨運員倒班。東子是正常班運轉。上一班能趕上一起乘坐火車，第二次就碰不上了。但因為勝利他們車務段的機關就在通縣西站，人家那有存車處，這樣東子的車就可以隨著勝利去存車了。能一起回家是偶而，但可以算出來。勝利的倒班也是固定的。白班，夜班，下夜班一個循環(huán)。兩個循環(huán)就是休大班。也就是下了夜班第二天再休息一天后，再去上白班就是一個輪回了。這種倒班就是沒有節(jié)假日和星期天。所以上白班和下白班勝利和東子是能一起坐車去坐車回的。勝利休大班的話，就會把東子叫到家里來。

勝利家和東子家?guī)缀跻粯?，五口之家，同是一個哥哥兩個妹妹。只不過人家三個孩子都是同父同母，這一點和東子家不同。也就導致勝利的大妹比宋方年齡大，而是早就插隊去了。小妹也比宋紅大，開始上初二了。勝利的母親東子管叫辛姨。辛姨很疼東子，這也是勝利只要帶東子回家，王家的飯桌子就會多一副碗筷的原因。

今天，天高氣爽，艷陽高照。但并不是勝利調班在家的日子。東子的飯轍也就沒有了著落，這就是對他算錯了勝利班次的懲罰。沒轍了，只能出門上街找飯轍去了。

這一聲“小白菜”就是勝利的二妹花兒唱出來的。也是看見東子之后故意唱出來了。二妹大名王淑花，小名花兒。

“過來，黑小子，我哥不在就不來家了嗎？”

東子就觸霉頭這王家二小姐。她比東子小五六歲，本來應該是那種羞澀女孩的年齡，她卻偏偏不做乖乖女，她是怎么霸道怎么來。人家宋紅天天好好學習，到點上學，到點下學回家?；▋赫喾矗遣话闯Ｒ?guī)，不走正道，是反叛型的女孩，打扮的也過于早熟，也就是哥哥疼她，爸爸寵她，辛姨可不慣著她。姐姐更是不屑于她。但她就是我行我素，盡管名聲不好她也不在乎，逃學和男孩子一起打架。甚至有人看到她還抽煙。東子真的不敢沾她。就怕哪天把她招惹毛了，鬧出些事情來不好收場，與勝利的朋友也做不來的，那可就麻煩了。

“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你回來了，也肯定你沒地找飯轍，所以呀，我就在這里等你啦，黑哥哥！”

在大街上這么招搖，東子更是緊張的要命，趕緊正色道，

“小花，你可不能這樣，那我真急啦，你就不興淑女些，也讓你哥我留點面子，你看這院里誰敢說我黑呀！”

花兒笑了，笑的就真的跟花一樣，嚇得東子直躲，她撲過來的樣子簡直就像撲向情人一般，是要撲過來擁抱的話，被她纏住了，那可把眼現(xiàn)打啦……

“站住，宋東，你再跑……也不要怕我，不吃了你，是我媽叫你那，這可是你辛姨叫你呦，你敢不去？”

東子忙回答，

“不用了，我做飯了，我，我就去買饅頭，真的，真的，你別拽，別拽！”

那里擰的過女孩子那又細又白小手，要是把人家女孩子給碰傷了還了得，東子不敢動了，就像個受氣的小媳婦般被拉扯著去了六十四號院。

這個院子和東子他們的院子差不多，就是沒有倒坐房。一進院子迎面和雙棒的房子一樣，也是一間東廂房，也是屬于違建的那種自建房，但這間房是專用廚房。且里面寬敞，設有小飯桌可以直接就餐，不用非得把飯再端回屋里吃。王家住的是兩間東廂房。外間是女眷的寢室，里間因為小，炕只能靠東墻擺放，除了床頭擠著柜子以外，窗戶這邊也就剩下過道了。這間是勝利和王叔的寢室。外間炕在北墻擺放，然后這邊一進門就是八仙桌子，進門的南墻門東邊的空閑就是柜子的位置了，布局也是很緊湊的。

兩人進了院子，東子并沒有看見廚房里有辛姨的影子，進了廚房，小桌上已經(jīng)把飯擺上了桌，有米飯和一盤炒白菜，里面有幾片鮮紅的辣椒，很是可愛。

“我媽囑咐的，要給你做新的，就嘗嘗我的手藝吧！你家宋紅是不會給做飯的吧？”

我還就真的餓了，早上沒吃，昨天的晚飯早就肚子消化的毛也不剩了。

“哪里，宋方宋紅姐倆都是不沾陽春水的，家里的一切都是爸爸操持著，媽媽都不管做，我從小在奶奶家里生活，洗衣做飯也從來沒沾過手，看你，你可真了不得！”

我迫不及待地坐了下來，端起了飯碗，就狼吞虎咽起來?；▋壕妥谖业膶γ?，那雙細膩的小手，托著有著一雙大眼睛的臉，那是一張大臉，我是這么感覺的，她的肌膚并不白，反而還有些泛紅，身材可能還沒完全發(fā)育全吧，個頭不高，有些胖，鼻子兩側有幾籹雀斑，不規(guī)則地點綴著，把那雙大眼睛襯托的璀璨迷人。

現(xiàn)在那雙眼睛晶瑩剔透，翻愣著眼睫毛，癡癡地望著我，就像是望著自己的孩子吧，或者是相公一般，想到這，我一下子分了神，差點沒噎著，咳嗦起來。她趕緊起身，為我倒了一杯水，然后變戲法般，把了一個蘋果送到了我的面前，那眼神仿佛放出光來。

2，不想回家

真的發(fā)愁回家，沒有溫暖，還得要完成的任務，只要回去就得去張灣衛(wèi)生院送錢送糧票，還要遭受媽媽的白眼，接受媽媽對爸爸的各種憤恨和惡毒的攻擊。東子實在是怵了，他這個人活著，在很多的時候都是猥瑣的，驚恐的，甚至是晦暗的。他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他自己被一種無形的力量，裹挾著，推搡著。

開始吧，是奶奶去世了，接著爸爸竟然打他的繼父，打他的撫養(yǎng)人。而他又不敢打罵父親。姑姑奪走了爺爺，他也無奈，把他的住處都攪黃了，讓他無家可歸。被迫無奈，只能屈辱地回到了他的那個惡父家里，說好了月月交錢給家里，好將來給他娶媳婦。但交出去的錢幾乎全都打了水漂。哪里還能去為他這個兒子攢錢那。爸爸的四十塊錢夠干嘛？東子交的三十塊錢又能怎樣？到最后還不都填進了她們娘仨的窟窿里。

就在爸爸撕心裂肺的那段日子，東子曾冒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他要報仇，他要申冤，他要拼命。于是他把他自己的日記和書信，以及所有文字的東西，他所有的人生記錄，生活的點點滴滴，到最后都被東子付之一炬了。但我最后還是沒有實施東子的那個殺死付姨的計劃，他沒有去找刀，更沒有去買尖刀，也實在。不敢奢望用槍了。把自己所有的生活記錄全都燒了，那是真后悔呀，東子恨自己就是心不狠，就是優(yōu)柔寡斷，就是瞻前顧后，就是一個懦夫。

去媽媽的單位真的挺遠，除了過去在農村插隊時，騎車走過一兩個小時的記錄外，東子哪騎過這么遠的道。去了也吃不上飯，“就是媽媽那有剩飯也不能吃！”都叮囑過來，那敢還去違背？“到那以后好好勸勸你媽，就說我的不好，請求原諒！”真的到了那，哪里還有他東子說話的機會，不是不讓他進門，就是媽媽在工作不見東子，要不就是一點機會都不給，光聽著數(shù)落。

“你爸就是個滾蛋，打罵算什么？他可狠著那，我一回去就是干那事沒別的，打我打孩子幾回了，就不說了，他關心過我嗎？非要生個兒子，不見兒子不罷休！咱們家有條件嗎？這小妹都去不起幼兒園了，跟你奶奶那受了多大罪？嫌掙的少能怪誰，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我哥是大學畢業(yè)，是教師，我妹也大學，是官太太，你是什么，最后又有什么？這個老東西，是太禍害人了，我的一生都被毀了，我太虧了，現(xiàn)在兩個孩子，上學的上不了，上班的去不了，我這整天的又得給人家看病，又得顧及著孩子的生活，他管的了嗎？他就知道自己去躲清閑”然后就是止不住淚水，還讓兩個妹妹也在一起陪著流淚。

東子流著眼淚喊道，

“ 我這是干嘛來呀。”

于是東子變了，變成了一個瘋子，變成了一臺機器，一臺永動機，沒黑沒白地在班組里折騰起來，”我要與反動透頂?shù)募彝氐讻Q裂，”他要做一個不當狗崽子爭當好工人的典范。這時候的東子，像是打了雞血一般。天天都在班上，或者就是上班的路上，主動承擔起班組宣傳管理的整頓工作上來。先是把班組的墻報搞出來。搭設起架子，外檣用水泥打底，刷紅油漆寫白字，工業(yè)學大慶，三老四嚴，四個一樣，鐵人精神，字用正楷，紅底刷好以后，先打格.，再一筆一筆地把每個字都先把輪廓描出來，最后再用白油漆去填充，這一寫就停不下來。天天忙得不亦樂乎。

這件大事搞完了，又去布置室內宣傳欄，決心臺，規(guī)章制度，上鏡框，上彩條，然后迎接上級領導的層層驗收。

還有班組管理，對所有料場庫房進行粉刷，歸類，隨時進行歸置建檔，整理庫房，擺放工具材料，天天進行不離不棄。實在沒的做了，還可以跑到菜地里，澆水施肥。東子呀，他那可真的是全心全意呀，真的是毫不利己呀，真的是愚公移山那。最后受到了車間支部，段黨委的嘉獎，在粉碎幾人幫時開展三大講，向幾人討伐青春寫稿，審稿，定稿，錄音。到路局個基層去演講，錄音后再向全路推廣。

“宋東成了我們工務段的驕傲”這是段黨委書記對順義車間全體職工做的通報，里面全是對東子我的最高獎賞。并記錄在了段志里。東子至此獲得了無限的榮耀。

3，路在何方

地震后的第一個春節(jié)，竟迎來了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暴雪。本來東子已經(jīng)沒有家了。就在他窩在單位寢室里打算再一次以值班的名義逃避喜慶佳節(jié)的時刻，勝利打來了電話，

“你辛姨，劉媽，和張姨可都想你了，這次你必須得跟我回去，要不我可不好交差，還有咱們得好好地放次二蹋腳了，我在車上等你呀！嗷對了，張姨說了，沒有你這個牌架子春節(jié)就不熱鬧了！劉叔可要給你介紹對象那！”

東子樂了，他是好長時間沒坐通勤了，牌桌更是甭想。在班組天天的窩頭白菜的，他也早想辛姨的好嚼口了。但他不愿回去，不想回去，因為他的家必定是沒有了。宋守寰在學習班里過節(jié)，付姨她們在衛(wèi)生院過節(jié)，他去哪？大過節(jié)的要是去姑姑家也得花上一筆，何況現(xiàn)在又沒準備，現(xiàn)上轎現(xiàn)扎耳朵眼呀？

因為沒有打算回去，也就沒做準備，他已經(jīng)在食堂訂飯了?！傲熊囈唤咏?！”禿子，三娃子，張廣泰一聽喊，立馬炸炸哄哄的出去了。

”二接近啦，過節(jié)回去的快著！“

突然，宿舍的門被撞開了，勝利拿著皮帽子跳了進來，一邊跺腳一邊用帽子拍打著身子。

“快著，墨跡什么那？不要劉叔給你介紹的對象啦，醬油廠的！走吧，走把，車就要進站了！”說著拉起了東子，最后已經(jīng)是連踢帶打啦，總算是把東子押上了列車?？蓱z的東子連錢包都沒帶就被趕回去了。

畢竟已經(jīng)是快一年時間了，父親肯定會大發(fā)雷霆的，付姨那邊也不好交代，但這早已經(jīng)成了惰性，越是不愿回去就越難回去，就好像腳都不知道往哪邊落了。其實不光是犯怵，還有其他的成份，那就是自卑，是你已經(jīng)沒法與別人相比的自卑。說句不好聽的，東子知道自己的身份，狗崽子，黑?類，被專政的??，這些名字人們就是不愿意在你的面前提而已。六十三號院已經(jīng)去不得了，更不能給六十四號院的人添麻煩。人貴有自知之明，能忘了嗎？這也是東子不愿意再回去的原因。其實他也可以去張家灣，也可以去衛(wèi)生院，甚至也可以去吉祥胡同七號。但大過節(jié)的，你一個外人，無論去誰那，都是尷尬的，因為你到哪不掏點，對此，東子真的不敢想，這個時候了，他竟然有些恨起勝利來了。

4，饑寒交迫

當六十三號院倒作的房門打開時，東子還是震驚了。外屋一進門迎接東子的就是躺倒在地上的火爐子，它這一倒地，那爐盤就象是人頭被砍了下來。等于是廢了。蜂窩煤除了碎的就剩下糠醛了，可能是沒顧上搬走吧？里屋的鋪板已經(jīng)搬走了，板凳就剩下了那個壞了一條腿的躺在了那，陪伴著它的還有破涼席，破了皮的小孩時的枕頭。

關鍵是米缸已經(jīng)見底了，除了幾粒老鼠屎就沒什么了，面口袋已經(jīng)被老鼠嗑成了篩子。后山墻裂開的口子，如同血盆大口般瞪著東子，那應該是地震留下來的遺產。自己住的鋪板還在，但上面空空如也。屋子里除了遺留物就是破爛，散發(fā)著霉味已經(jīng)一年多沒歸置了。

與勝利家那熱鬧的場面里出來逃出來形成強烈反差的就是這家的太冷清了，寒冷如通冰窖，孤身一人東子，哪里象人家勝利他們，有親戚，遠房的親戚，那么多的親戚，自己跟人家都不認識，那都是從老家過來的，你好意思和人家一起，盤腿坐在炕頭上剝花生嗑瓜子嗎？你和人聊什么？勝利怎么介紹你？你不逃等待何時呀？

逃出了六十四號院，你就得救了嗎？你的口袋都已經(jīng)翻了幾回了，沒有錢包，沒有糧票，只有少許幾塊零錢，沒有糧票，你怎么去買動物餅干，怎么去吃早點，或者，對趁著現(xiàn)在小賣店還沒關門，趕緊去看看能不能找些填肚子的，明天人家可就都放假歇業(yè)了，難道你還想趕明的火車回單位嗎？

于是東子鎖上了門，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帶上帽頭向大雪里走去。剛一出院門就聽到雙棒在里間里問道。

”唉，老宋家的燈剛才著了，是不是東哥回來了？”

東子一聽，嚇了一大跳。趕緊輕抬腳，慢轉身，跳出了大門，沖進了夜色之中。

大街上早已經(jīng)冷冷清清，鵝毛般的雪片在街燈下狂舞，就像追光的螢火蟲閃著光亮，誰家門口的大紅燈籠在風雪里憂傷著，那光暈就像是黑糊糊的臉，瞧的東子發(fā)毛，有兩個拿著摔炮的小孩在彼此炫耀，遠處似乎是麻雷子不時地發(fā)出“砰砰”悶響，來到了街口七店門市部，發(fā)現(xiàn)燈還亮著，東子趕緊掀起棉簾子跑了進去。

真的就要關門了，售貨員已經(jīng)開始清場了“別進了，已經(jīng)許出不許進了，快著，快著！”

東子還真走運，柜臺前就真有一個熟人，六十四號里院的郭太太帶著孫子，正在那里往包里裝著什么，看起來是買好了早走了。

“郭奶，過年好，您那里有沒有糧票給我一斤二斤的，我想買點蛋糕什么的，忘了帶糧票了?！?/p>

“有，還真有，你等等，我這就給你掏?。　?/p>

“好的，那太謝謝您了！”

“不用，不用，唉，一會得去老劉家敲三家去呀，這等于是年夜守歲了，咱們打它一個通宵，唉，這糧票哪去了？怎么沒有了呢？”

郭奶著急的竟然要哭出來，那大孫子直直地瞪著眼睛瞧著東子。

最后郭奶都把口袋都翻了個，什么都沒有，手里拿著的手絹里除了毛票就是幾張工業(yè)劵了，東子一邊安慰著，一邊在售貨員的不耐煩中，沮喪地掀起了棉門簾子。

大街上，風更大了，雪更狂了，東子的腳印哩哩啦啦離里歪斜地印在了空曠的街面上，不一會雪就把腳印覆蓋了。東子不敢抬頭，這雪就好像親昵著東子，在他的周圍膩味著。他開始往北，走了一段距離后，又折了回來，可能是想去姑姑那里，最后又放棄了打算，其實他還有一個去處，但那何嘗不是一家難進的門坎呀，那并不是親戚，那只是一個同事的父母那。后來他還是沒有再往前走，又開始向右走了起來，那邊已經(jīng)不是路了，那是奔一座橋，橋下雖然很深，但已經(jīng)沒有多少水了，就是有也已經(jīng)凍冰了，跳下去根本就淹不死。那就是往回去走，家門口東邊村口有一口井，但愿沒設井蓋子讓你跳進去。

剛穿過一條小巷，看見很多的腳印稀稀拉拉地寫滿了道路，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應該就是那些等著放炮的吧人吧？那就該快到午夜了吧，這人真有癮，放個破跑還這么興師動眾的。

拐過一個墻角，突然發(fā)現(xiàn)就到了家門口了，這繞來繞去地怎么又回來了，難道是撞上鬼打墻了。這都新社會了，都有***他老人領導了，有他老人家鎮(zhèn)著，哪里還有什么妖魔鬼怪跑出來禍害人那。

突然，一個裹著大紅帔風的妖怪閃了出來。

“站住，你這個黑……你跑哪去了？全院的人都出去找你了，你到底是抽的是哪門子地瘋啊？”

是花兒，她從哪冒出來了？東子趕緊撒丫子。

“你回來，你再……哎呦，媽耶……”

“撲通”一聲，東子一回頭，只見雪光下花的正仰面躺在了雪地上，是棉手套的繩子絆到腳了，站不起來了。東子趕緊跑到跟前就去攙扶，連抻帶抱地整了半天，花兒總算是站住了身子，東子剛想離開，就被花兒一把揪住了胳膊，并且趁勢就倒向了東子。

雪地被他們兩個人的踩踏更滑了。

”你再跑，知道我一個人追大伙出來追不著影，一個人在大街上有多害怕嗎？”

”一年多了，你不回來，你就那么狠心?！?/p>

”趕緊回去，啊，我已經(jīng)把餃子給你放在里屋了，跟我回去吃吧，不然就坨了！”

“哭什么呀，男爺們有淚不許掉下來！”

“剛才氣的我哥直罵你，這酒都沒的喝了！”

于是，東子被穿著大紅棉襖的花兒押送回了家，回到了里屋，一進去就被花兒鎖上了門，東子的餃子是伴著眼淚吞下去的。這是東子一輩子度過的一個人吃年夜飯的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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