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雪比那日更急。

林綰卿立在無妄碑前，執(zhí)法劍霜刃上凝著冰晶，映得她眉峰冷硬如刻。

昨夜執(zhí)法殿會審時，蒼梧將她劍上殘留的魔氣拓印成影，滿殿仙尊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針，扎得她心口生疼。

直到散殿時，首座將那半塊碎玉拍在她案上——正是她藏在枕下的長命鎖殘片，背面刻著"墨"字，筆鋒如魔紋翻卷。

"三日前你說自會請罪，"首座的聲音像古鐘悶響，"可這玉，分明是魔界之物。"

她攥著碎玉在雪地里走了整夜，最終還是來了無妄碑。

"無論過去如何，如今你是魔尊，我是執(zhí)法者。"她舉起劍，霜刃割開風雪，"我不能放你出來。"

碑后傳來低笑，帶著千年霜雪都化不開的澀："林大人倒記得清楚。"玄色身影自碑影里轉出，墨臨淵發(fā)間的魔紋墜子閃著幽光，"可你可曾想過，若當年是誤會，你今日所做的一切......"他突然攥住碑身，指節(jié)泛白如骨，"又算什么？"

地脈猛地震顫。

林綰卿踉蹌半步，見無妄碑上的鎮(zhèn)魔紋裂出蛛網(wǎng)般的細縫，墨色魔氣如毒蛇竄出，卷得她衣擺獵獵作響。

"墨臨淵！"她揮劍斬向那團魔氣，卻見他仰頭時，眼底翻涌的不是暴戾，是她在會審殿從未見過的紅——像被剜了心的獸，"你可知強行破封會怎樣？

魔獄崩了，六界都要跟著遭殃！"

"我知道。"他突然笑了，指腹撫過碑上她刻的"無妄"二字，"可比起看你舉著劍站在我對面，比起看你信了白澤的鬼話......"他猛地發(fā)力，碑身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痛死也甘心。"

林綰卿的劍嗡鳴著震顫。

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握劍的手在抖——不是因為恐懼，是因為碑上的魔紋與劍上的鎮(zhèn)魔紋，竟在她靈力注入時，泛起同頻的光。

"退開！"她大喝一聲，周身騰起熾白劍罡。

劍光與魔氣相撞的剎那，她望見墨臨淵眉心——那里浮起一道淡金印記，與她前世執(zhí)法玉牌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他的痛楚順著相撞的靈力涌進她識海。

是被最信任的人刺穿心口的痛，是看著她轉身時碑上"無妄"二字滲血的痛，是千年間每夜攥著半塊長命鎖等雪停的痛......

"噗——"她退了三步，嘴角溢出血。

"卿卿。"墨臨淵的聲音突然輕得像嘆息，他竟不顧反噬，伸手去接她墜落的劍，"你看，這劍認我。"

霜刃割破他掌心，鮮血滴在劍紋上，原本冷白的劍身泛起暖金。

林綰卿瞳孔驟縮——這是只有與劍主心意相通之人，才能引動的"劍鳴"。

"夠了！"她猛地抽回劍，卻見不遠處青鸞跌跌撞撞撲來，額角淌著血，雙手結著繁復的魔印，"尊上！

再撐半刻，封魂陣就......"

地脈震動突然加劇。

林綰卿踉蹌著扶住碑身，卻觸到一片黏膩——碑底的積雪下，竟?jié)B著暗紫色的妖氣。

她猛地轉頭，正看見白澤的虛影在云層里浮現(xiàn)，指尖掐著詭譎法訣，嘴角勾起的笑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頭痛如裂。

她看見前世的自己站在無妄碑前，白澤跪在她腳邊，血淚糊了半張臉："林大人，墨臨淵與妖界私通！

他給的鎮(zhèn)妖丹里，摻著引魔香......"

又看見墨臨淵紅著眼沖過來，抓住她手腕："卿卿，那是白澤的詭計！

他......"

"夠了！"她尖叫著捂住耳朵，再睜眼時，白澤的虛影已散，無妄碑前只剩青鸞還在硬撐，墨臨淵背對著她，肩線繃得像要斷開。

"真相未明之前，我不會放你。"她抹掉嘴角的血，轉身時執(zhí)法劍在雪地上劃出深痕，"但......"她頓了頓，聲音輕得像被風吹散，"我會查。"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逃開。"

她沒回頭，卻聽見身后傳來玉碎聲。

摸向腰間，發(fā)現(xiàn)碎玉不知何時落在了雪地里——金線從裂縫中鉆出，纏著半片雪花，竟在緩緩勾勒出"臨淵"二字。

雪越下越大。

林綰卿走到山腳下時，突然聞到一縷甜腥的異香——像極了前世她在妖界密窟里，找到的那壇引魔香。

她駐足，望著雪霧里若隱若現(xiàn)的無妄碑，指尖輕輕撫過心口——那里空了千年的位置，此刻竟有極輕的跳動，像被春風撓醒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