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王朝，建元三百載，北疆赤地千里，餓殍遍野。江陵府外三十里，七歲的姜阿荇蜷縮在城隍廟殘破的泥塑神像后，瘦骨嶙峋的小手攥著半塊發(fā)餿的餅子，聽著廟外呼嘯的北風(fēng)與饑民們絕望的哭號。

她本是近郊農(nóng)戶之女，父親姜大郎為求全家活路，將她托付給南下的貨郎。未料貨郎行至半途遭遇馬匪，貨物被劫，姜阿荇藏在車架夾縫里僥幸逃生，卻自此成了無依無靠的小乞兒。

“吱呀——” 廟門被推開，寒風(fēng)卷著雪粒子灌進(jìn)來。姜阿荇警覺地縮成一團(tuán)，卻見數(shù)道身影闖入：為首女子身著月白勁裝，腰懸軟劍，發(fā)間斜插的銀簪映著雪地，冷光凜凜；身后兩名侍女抬著朱漆箱籠，箱蓋縫隙里漏出白花花的糧食。

“郡主，這小乞兒看著可憐……” 侍女綠翹眼尖，率先瞧見姜阿荇。

被喚作郡主的女子駐足，俯身端詳姜阿荇。七歲女童瘦得只剩一副骨頭架子，卻梗著脖子，用滿是戒備與倔強的眼神回望。女子忽而笑了，笑聲清越如碎玉：“小丫頭，跟我去長明山吧。那兒有吃不完的飯，還有能教你殺人的師父?！?/p>

姜阿荇不懂 “殺人” 為何意，卻聽懂了 “吃不完的飯”。她攥緊女子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 這是她在這吃人的世道里，唯一看得見的生機。

長明山，大楚境內(nèi)最神秘的修仙秘境。此山只收女修，數(shù)百年來，以 “女子當(dāng)自強，御劍破塵綱” 為訓(xùn)，既庇佑百姓免受妖魔侵?jǐn)_，又與北疆魔道抗衡。那月白勁裝女子，正是長明山掌門首徒、鎮(zhèn)北將軍府嫡女楚明歌。

長明山巔，寒霧彌漫。姜阿荇跪在思過崖前，膝蓋早已麻木，卻不敢挪動分毫 —— 入門三月，她因根骨平凡，連最基礎(chǔ)的 “引氣入體” 都難以做到，楚明歌罰她跪在此處，以求 “靜心悟法”。

“起來吧?！?熟悉的清冷聲音自頭頂傳來。姜阿荇抬頭，見楚明歌負(fù)劍而立，玄色道袍被山風(fēng)扯得獵獵作響。她忙掙扎著起身，膝蓋一軟，又要跌倒，楚明歌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手腕。

楚明歌掌心溫?zé)幔瑐鱽淼恼鏆鈪s讓姜阿荇渾身一凜 ——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 “修仙者” 的力量?！斑@般弱質(zhì)，如何御劍問道？” 楚明歌話語苛責(zé)，卻悄然運轉(zhuǎn)真氣，助姜阿荇穩(wěn)住身子。

第二日寅時，楚明歌帶姜阿荇至長明山秘境 “淬骨池”。池水墨綠，蒸騰的寒氣里混著濃郁藥香。“此池乃長明山靈脈所聚，雖痛苦難耐，卻能洗筋伐髓。你…… 可愿一試？” 楚明歌垂眸，遮住眼底復(fù)雜情緒 —— 這是她能為姜阿荇尋到的最后機會，若不成，這孩子怕是一輩子都只能做個 “凡人”。

姜阿荇望著楚明歌，想起這些時日，對方雖對自己嚴(yán)苛，卻總在夜深時往自己房里添件暖裘；想起昨夜楚明歌獨自在藏書閣查閱古籍，為她尋找 “改易根骨” 之法的剪影。她咬唇，聲音發(fā)顫卻堅定：“愿！”

踏入池中的瞬間，劇痛如萬蟻噬骨。姜阿荇冷汗浸透里衣，卻死死咬住牙關(guān)，不肯叫出聲 —— 她怕楚明歌心疼，更怕自己叫了疼，便沒了再堅持的勇氣。楚明歌在旁護(hù)法，見她小臉慘白如紙，卻仍強撐，悄然運轉(zhuǎn)真氣，將池中藥力緩緩導(dǎo)入她經(jīng)脈。

兩個時辰后，姜阿荇從池中爬出，趴在池邊大口喘氣，卻覺體內(nèi)似有熱流游走，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輕快。楚明歌遞來帕子，指尖拂過她濕透的額發(fā)：“從今往后，你才算真正入了修仙門徑?！?姜阿荇擦了擦臉，望著楚明歌笑出兩個小酒窩：“師父，我能追上你了嗎？” 楚明歌愣神，旋即笑罵：“少油嘴滑舌，且看你本事?！?可她垂在身側(cè)的手，卻微微發(fā)顫 —— 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小徒弟身上，看到了當(dāng)年自己的影子。

大楚建元三百一十年，北疆異動。長明山接皇命，協(xié)助鎮(zhèn)守北疆 “封魔秘境”，以防魔修借災(zāi)劫破開禁制。楚明歌率門下弟子奔赴北疆，姜阿荇也在其中 —— 她已及笄，出落得亭亭玉立，劍術(shù)雖不及楚明歌，卻也有幾分凌厲颯爽。

秘境入口在北疆冰原，寒風(fēng)似刀，刮得人面生疼。眾人入秘境，只見內(nèi)里混沌如墨，黑霧翻涌間，隱隱有鬼泣之聲。行至深處，忽遇魔修伏擊 —— 為首者是個黑袍人，玄色斗篷遮住面容，只露出一雙泛著幽光的眼睛：“楚明歌，今日你插翅難逃！” 言罷，數(shù)十道魔影如黑色潮水般涌來。

楚明歌拔劍相迎，軟劍 “流霜” 如銀蛇出洞，絞殺魔影。姜阿荇護(hù)在旁側(cè)，劍招卻被魔修瞧出破綻 —— 一道黑影直撲她面門，速度之快，竟讓她避無可避。

“小心！” 楚明歌橫劍格擋，卻被魔修趁機震退數(shù)步，胸前瞬間染血。

“師父！” 姜阿荇急紅了眼，體內(nèi)真氣不受控地瘋狂運轉(zhuǎn) —— 竟是突破了瓶頸！她御劍之術(shù)瞬間凌厲數(shù)倍，“長明十三式” 接連施展開來，劍氣縱橫間，魔影紛紛潰散。

黑袍人見勢不妙，欲趁亂遁走。“想逃？” 姜阿荇御劍追擊，卻誤入秘境深處的 “噬心淵” —— 淵底魔氣翻涌如墨，每一縷都似要鉆進(jìn)人的七竅，啃噬魂魄。

姜阿荇被魔氣侵蝕，意識漸漸模糊，卻見一道白影掠來 —— 是楚明歌！“阿荇，凝神！” 楚明歌以自身真氣為引，替姜阿荇驅(qū)散魔氣。二人背靠背，在魔氣中掙扎，姜阿荇忽覺楚明歌身子一軟，回頭見她傷口崩裂，血染白衣：“師父！” 她爆發(fā)出全部真氣，硬生生撕裂魔氣，攜著楚明歌闖出淵底。

出淵時，姜阿荇已力竭，卻仍死死護(hù)著楚明歌。楚明歌靠在她肩頭，望著這小徒弟染血的側(cè)臉，心中某根弦轟然斷裂 —— 從前她只當(dāng)姜阿荇是徒弟，是傳承長明劍意的工具，可此刻，她清晰地意識到，這個小丫頭，早已成了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光。

回長明山后，楚明歌養(yǎng)傷，姜阿荇衣不解帶地守在榻前。這日，楚明歌自夢中醒來，見姜阿荇趴在床邊睡著，睫毛如蝶翼般顫動，小臉因勞累透著蒼白，心中忽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柔軟。她抬手欲撫姜阿荇發(fā)絲，指尖剛觸及，卻又猛地收回 —— 自己乃長明首徒，身負(fù)護(hù)山大任，怎能有這等兒女情長？

姜阿荇醒來，見楚明歌望著窗外發(fā)呆，忙端來湯藥：“師父，該喝藥了。” 楚明歌接過藥碗，指尖觸到姜阿荇的手，微微一僵。

數(shù)日后，長明山論道大會啟幕。姜阿荇代表楚明歌一脈出戰(zhàn) —— 她劍術(shù)已臻化境，連敗數(shù)位師姐，卻在決賽時，對上了楚明歌的宿敵之徒、魔道女修蘇妄。

蘇妄身著黑袍，面覆銀紗，招式狠辣如毒蛇，招招直取要害。姜阿荇起初不敵，節(jié)節(jié)敗退，卻在瞥見楚明歌蒼白的面容時，想起秘境中師父為護(hù)自己重傷的模樣，劍招突變 —— 她竟施展出楚明歌壓箱底的 “驚鴻十三式”！

劍氣如驚鴻掠影，蘇妄接連遇險，最終被姜阿荇一劍擊飛下臺。論道臺下，楚明歌望著姜阿荇，眸中滿是欣慰與復(fù)雜 —— 這小徒弟，竟將自己的劍意悟到了這般境地。

當(dāng)夜，姜阿荇尋到楚明歌，在山巔月下，她望著楚明歌，聲音發(fā)顫：“師父，我今日贏了，只為讓你看見…… 我已能與你并肩?！?楚明歌別過臉，避開她熾熱的目光：“修仙之路，本就該如此?！?姜阿荇忽伸手，握住楚明歌的手，“可我想與你并肩，不只是師徒，更是……” 話未說完，楚明歌卻抽回手，“阿荇，莫要胡鬧?！?姜阿荇望著她背影，眸中泛起淚花，卻倔強地抹去 —— 她不怕等，只要最終能等到楚明歌轉(zhuǎn)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