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無數(shù)黑氣在紅蓮皮肉之下游走,疼得她面目猙獰,滿地打滾,連聲慘叫。
遠處的離陌聞聲跑來。紅蓮立刻捂著自己略顯猙獰的臉,控制不住地嘶吼。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痛苦:“你走開!”
離陌并未退縮,伸手來扶紅蓮。紅蓮猛地揮出一掌,劇痛之下控制不住力道,離陌被打飛數(shù)米,嘔出一口血。他擦去嘴角鮮血,繼續(xù)走來。
“沒事,紅蓮姑娘,我來幫你?!?/p>
紅蓮見離陌受傷,再不敢隨便出手。離陌握住紅蓮的手,欲拉她坐起,忽然看到自己手上的鮮血染到紅蓮的手腕上,那一塊的黑氣便淡了幾分。
離陌眼前一亮,當機立斷,運用靈力劃破自己的手腕,遞到紅蓮嘴邊。紅蓮疼痛難忍,最終還是湊到離陌手腕傷口處,飲下他流出的鮮血。紅蓮體內(nèi)肆虐的惡氣雖未消散,但是肉眼可見地淡了一些。離陌另一只手放到紅蓮的后心處,緩緩給她輸送靈氣以壓制惡氣。
天色漸亮,紅蓮悠悠轉(zhuǎn)醒,雙手的黑色紋路依舊未消失,她一偏頭,看到了身邊躺著的離陌。
離陌面無血色地昏睡著。紅蓮緩緩坐起,目光落在離陌遍布數(shù)條劃痕的手腕上,她顫抖著手輕撫那些傷痕,眼中已有了淚意。
離陌和紅蓮的身影一點點消散,周圍場景再度扭曲。
白九思看到站立不穩(wěn)的李青月,伸手拉住了她。
李青月和白九思再度回到幻境中。李青月抬頭看著空中飄忽的冰花瓣,這一次并未著急去抓。
“玄尊,你覺得我們剛才所看到的一切是真是假?”李青月不等白九思回答就繼續(xù)推測道,“我覺得應(yīng)該是真的。玄尊應(yīng)當也知曉,如今紅蓮對離陌仙君的態(tài)度是愛恨交織的,可是方才我們所看到的過去里,離陌仙君并未被抹黑,想來紅蓮沒必要制造一些假的回憶給我們看。還有玄尊之前說過紅蓮被封印數(shù)百年,靈力早不如從前,那么制造一個能困住你的幻境肯定不是易事?!崩钋嘣码p目炯炯有神地看向白九思,“所以我有一個想法?!?/p>
白九思瞬間領(lǐng)悟李青月的言下之意,沉默片刻,他拉過李青月:“站到我身后。”
李青月立刻躲到白九思身后。白九思雙手抬起,靈力在手心凝聚,瞬間化作滔天離火,焚燒幻境里的一切。李青月在白九思身后觀看,雙目倒映著眼前的離火。幻境里的冰層一點點融化,隨即開始一點點坍塌。白九思并未收勢,反而加大靈力,越來越大的離火吞噬著整個幻境。一陣地動山搖過后,周圍陷入一片漆黑。攬月樓空曠的包廂里忽然出現(xiàn)一個扭曲的空洞,白九思和李青月從洞中飛出。落地時,白九思伸手拽了李青月一把,二人這才站穩(wěn)。
那孔洞一點點地縮小,最終落地,化為紅蓮。紅蓮略顯狼狽,身上皆是被焚燒過的痕跡,她惡狠狠地瞪著李青月和白九思。
李青月畏首畏尾地看了幾眼,默默躲到了白九思身后:“是本體嗎?”紅蓮抬手輕觸臉頰的傷痕。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冷嘲:“小丫頭,我還真是小瞧你了?!?/p>
白九思手一揮,神光化劍,出現(xiàn)在他手中,寒光凜然:“紅蓮,跟我回獄法墟,還能留你一命。”
紅蓮冷笑一聲,化作一道紅光奪窗而出。
白九思立刻化作一道白光追去。留在屋里的李青月一愣,追到窗口張望,轉(zhuǎn)頭看到屋里的云阿劍,她立刻拿起劍來,開門向外跑去。
街道上,李青月一邊追逐,一邊四下搜尋白九思和紅蓮的身影。
孫娘子跌跌撞撞地跑來?!熬让【让?!”孫娘子邊跑邊驚恐地喊道。
李青月扶住了險些跌倒的孫娘子,也來不及去追白九思二人,只好問道:“你怎么了?”
孫娘子的手青筋暴起,死死抓住李青月,面色惶恐:“詐尸了!我相公詐尸了!”
空曠的郊區(qū),一片荒蕪。紅蓮跌倒在地,她的身上滿是傷痕,氣息微弱。
白九思持劍冷眼看著她:“不要再白費力氣了?!?/p>
紅蓮咬牙站起,滿身狼狽,嘴上依舊不肯服軟:“白九思,你的靈力比起過去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兒,看來這次強行出關(guān),讓你所受的內(nèi)傷頗重啊。”
白九思懶得理會,下手絲毫不留情面,祭起寶劍打算直指紅蓮眉心。
紅蓮冷笑一聲,伸手化冰,擋住了白九思的劍鋒:“白九思,你可知道你們這些神最大的弱點是什么嗎?……那就是太相信人了?!卑拙潘寄抗庖惶?。
紅蓮眼中滿是惡意:“要知道,有時候人心可是比妖更為恐怖!”
一片凌亂的大堂之中,棺材翻倒在一側(cè),徐應(yīng)面色青白,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亂轉(zhuǎn)。李青月一進門,立刻拔出云阿劍。
徐應(yīng)似有所察覺,立刻撲了過來。
李青月以劍畫符,朗聲喝道:“云阿!驅(qū)邪!解!”金色的符咒朝徐應(yīng)飛去。徐應(yīng)立刻直直地跌倒在地,再也動彈不得。
孫娘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躲在角落里,眼見著李青月施法制伏了徐應(yīng),依舊不敢靠近。
“能不能勞煩姑娘把他綁起來,我害怕他又……”孫娘子向李青月懇求道。
李青月看著驚懼交加的孫娘子,點了點頭。她累得滿頭大汗,才把徐應(yīng)綁好?!斑@是我們宗門教過的綁法,就算他日后再被人操控,也掙脫不開的。”
孫娘子面帶感激地遞來一杯水:“多謝姑娘了?!?/p>
李青月擦了把頭上的汗水,未曾多想,一飲而盡,打算再去尋一尋白九思和紅蓮的下落。
孫娘子笑著目送李青月離去。
李青月剛走幾步,忽然身子一軟,跌倒在地。
白九思身子一晃。紅蓮借機打出一掌,逼得白九思后退數(shù)步。
“我在幻境里看到你給李青月下了同心符,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同心符除了能感應(yīng)被下同心符之人所處的位置,被下同心符之人所受的傷,畫符人也會分擔一半。你說,若是李青月死了,你是不是也會丟掉半條命呢?”白九思面色陰沉,轉(zhuǎn)身欲離開。
紅蓮也不再隱藏實力,伸出手掌憑空抓住白九思的腿,逼得他無法再動。她狠厲道:“現(xiàn)在想走了?沒那么容易!”
李青月躺在地上,全身無力,動彈不得。孫娘子手里拿著尖刀步步逼近,臉上早已沒有了方才的恐懼,反而滿是怨恨。
“你們?yōu)槭裁匆霈F(xiàn)?!”孫娘子咬牙切齒地說道,“徐應(yīng)那個渾蛋,死了就死了,你們?yōu)槭裁匆疑祥T來查案?”
李青月看著幾近癲狂的孫娘子,逐漸反應(yīng)過來,徐應(yīng)不是被紅蓮剜心的,而是為這看似柔弱的孫娘子所殺。
“徐應(yīng)他該死!早就該死了!你們?yōu)槭裁匆獛退??!?/p>
油紙傘下露出紅蓮明艷的面容,眼波望來,勾魂攝魄。徐應(yīng)哪里受得了這個,立刻踉踉蹌蹌地冒著大雨追了出去。
孫娘子撐傘攔住了徐應(yīng):“相公,你要去哪兒?”
徐應(yīng)不耐煩地推開孫娘子:“滾滾滾!別來煩我!”
“相公,你喝多了,還是快些隨我回家吧?!睂O娘子再度上前,想要攙扶徐應(yīng)。
徐應(yīng)卻抬手給了孫娘子一巴掌:“沒聽到老子說話嗎?我讓你別來煩我!天天嘰嘰歪歪的,看著就來氣,再敢攔我,我打死你!”
孫娘子捂著臉跌倒在泥水中,手上的油紙傘也飛了出去。
徐應(yīng)再次朝紅蓮離去的方向追去。孫娘子看著徐應(yīng)的背影,終于忍不住,大哭起來。
一柄雨傘撐在孫娘子頭上。孫娘子有所察覺,抬頭看到了紅蓮的面容,不由得一愣。她看了看徐應(yīng)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紅蓮?!澳恪?/p>
紅蓮蹲在孫娘子身側(cè),笑著說道:“沒錯,那也是我?!?/p>
孫娘子目露驚駭,下意識往后躲。紅蓮又將傘往孫娘子方向移了移。
“妹妹,你該害怕的不是我。”
孫娘子愣愣地看著紅蓮。
紅蓮伸出手來,目帶憐惜地輕撫孫娘子被打的臉頰:“為了這種男人,值得嗎?這種日子,你真的還沒過夠嗎?”
大雨傾盆,電閃雷鳴。徐應(yīng)醉醺醺地在雨里尋找:“美人兒,你在哪兒呢?”
突然,一根木棒狠狠地敲在徐應(yīng)的后腦上。徐應(yīng)應(yīng)聲倒地,昏死過去。
閃電照亮了孫娘子冷酷的面容。她丟開木棍,從懷中掏出尖刀,對著徐應(yīng)的心口狠狠地刺下。
孫娘子手握尖刀,目光悲涼地看著一旁徐應(yīng)的尸體,連聲音都開始發(fā)顫:“你說,這人為什么會變啊?明明我們自小一起長大,為何他會變得像陌生人?”
李青月嘗試運氣,卻始終動彈不得。
孫娘子神情癡迷地拂過徐應(yīng)胸口的血洞:“我只想知道他究竟有沒有心,明明他的心是紅的,為什么卻能做出如此黑心之事?”她的神情變得陰狠起來。
“紅蓮幫了我啊,要是沒有她,我還要挨這個畜生的打?!睂O娘子漸漸靠近李青月,“倒是你們,不分黑白,上來就說要捉妖!憑什么作惡之人你們不管,就針對我們這些可憐人!”
孫娘子緩緩在李青月身邊蹲下?!凹t蓮幫了我那么大的忙,事到如今,也該我?guī)退??!睂O娘子高高舉起尖刀,用力插進李青月的心口。
白九思身子一晃,胸口白衣沁出血跡。他抬手捂著胸口,神色越發(fā)陰沉。
紅蓮見此,笑得越發(fā)囂張:“哈哈哈哈……白九思,看你還如何贏我!”
紅蓮釋放出寒冰,直逼白九思。白九思以掌心離火應(yīng)對。一冰一火相接之處,罡風四起。紅蓮步步逼近,腳下土地皆化為寒冰。
離火越來越弱,白九思逐漸支撐不住,被重重地打飛出去。
孫娘子狠狠地拔出尖刀,鮮血頓時從傷口涌出。李青月捂著胸口蜷縮在地上,疼得發(fā)不出一點兒聲音。
孫娘子皺眉看著痛苦掙扎的李青月:“這都死不了,你還真是難殺?!?/p>
孫娘子揪起李青月的衣領(lǐng),用尖刀逼近她的脖頸。尖刀在李青月脖頸處劃出了一道血痕。
突然,一道靈光襲來,彈開了孫娘子手中的尖刀,連帶著擊飛了孫娘子。
離陌如一道光一般出現(xiàn)在大堂中,第一時間去查看李青月的情況。孫娘子見勢不妙,飛快逃走。
離陌無暇顧及孫娘子,只是飛快掏出丹藥喂給李青月。李青月艱難地咽下,額間的同心符一閃而滅。離陌看到后一愣,神情復(fù)雜。
“這次師尊肯定要怨我了?!彪x陌搖頭嘆息,手上結(jié)印不停,用靈力修復(fù)李青月的心脈。
有了離陌的救治,李青月面上逐漸有了血色,恢復(fù)了一些氣力。她趕緊抓住離陌給自己療傷的手。
“傷我之人和紅蓮是串通的,玄尊方才去追紅蓮了,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陷入了危險,我們必須快些去找他!”
離陌聞言,頓時神色大變。
松鶴縣的郊區(qū),一片荒蕪的界碑旁,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灑在大地上,顯得格外刺眼。四周的草木被打斗的余波震得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被連根拔起。白九思艱難地抵擋著紅蓮的攻擊,無數(shù)花瓣如冰刀般劃過他的身體,留下一道道血痕。他的衣衫已被鮮血染紅,但他的眼神依然堅定,只是無法施展離火,只能勉強用靈力抵抗。紅蓮的水力凝結(jié)成蛇首,帶著冰冷的殺意沖向白九思,仿佛要將他吞噬。
突然,冰冷的光芒散去,離陌雙手結(jié)盾,擋在白九思身前。紅蓮臉上的狠戾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她盯著離陌,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仿佛在這一刻,所有的仇恨和憤怒都化為期待:“離陌,你終于肯來見我了……”
李青月匆忙跑來,扶起半跪在地的白九思。白九思掙扎著想站起,卻身子一歪,昏死過去了。李青月驚慌失措,看向離陌:“離陌仙君!”
離陌回頭看到白九思的模樣,面色凝重,立刻上前扶起白九思,想要帶他離開。紅蓮上前一步,試圖阻攔。離陌手一抬,一道靈光擊向紅蓮。紅蓮被打飛數(shù)米,雙目通紅地看著離陌:“你竟然出手傷我?”
離陌顧不得多說,一手握住李青月,一手握住白九思,身影瞬間消失了。紅蓮躺在地上,仰天大笑,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山洞之中,離陌正在為白九思施法療傷。白九思裸著上身,背上傷痕密布,隨著法力的注入,那些傷口漸漸愈合,他也終于睜開了眼睛。
離陌收手,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紅蓮乃水系大妖,師尊以火克她雖是上佳之法,可你自己也是陰水本源,哪來那么多的陽炎之力?師尊舊疾未愈,我此次并未帶靈藥,如今你傷了根本,不休養(yǎng)幾個月是好不了了?!?/p>
白九思抬手,掌心燃起火焰,卻十分微小。
離陌震驚地看著他:“這……為何會如此虛弱?師尊不是早就得了四靈的離火術(shù)法,怎么會突然消失?”
“自然不會憑空消失。力量此消彼長,不在我這里,那就定是藏在某個地方?!?/p>
離陌聞言若有所思:“師尊還是懷疑……”
山洞外傳來腳步聲。離陌閉上了嘴,和白九思一同望去。李青月抱著一堆野果和水小跑著進來??吹桨拙潘己?,她面上一喜:“玄尊,你好了?”
白九思微頷首,拿起地上的衣服一甩,衣服已經(jīng)完好無損地穿在他身上。
李青月抱著野果問:“玄尊,你要不要吃些東西?”
白九思的目光落在品相不佳的野果上,離陌心領(lǐng)神會,主動開口做惡人:“玄尊不需要吃——”
話還未說完,就見白九思已經(jīng)拿起一個果子吃了起來,離陌看得目瞪口呆。
李青月轉(zhuǎn)頭看向離陌:“離陌仙君要不要也吃一些?”
離陌暗暗地瞥了白九思一眼,推辭道:“我就……不用了吧?!?/p>
李青月也不勉強,自己坐在地上抱著果子啃了起來。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疑惑:“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什么?去抓紅蓮嗎?”
離陌搖了搖頭,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時間太短,我只是治好了師尊的外傷。如今師尊內(nèi)傷頗重,需要時間調(diào)養(yǎng),不宜再和紅蓮交手?!?/p>
“那我們要回藏雷殿搬救兵嗎?”李青月接著問道。
“走不了。”白九思沉聲解釋道,“我靈力受損,大打折扣。紅蓮先前一直在隱藏實力,如今她改了我的結(jié)界陣法,離不開此地的人已經(jīng)變成了我們?!?/p>
李青月呆若木雞。
離陌安慰道:“沒事的,算算時間,龍淵去玄天述職也差不多該回來了,到時候他定會往此處趕?!?/p>
紅蓮緩緩走向松鶴縣的界碑。她的手指拂過石碑,目光遙遙地看向遠處的松鶴縣,臉上揚起一抹瘋狂而嗜血的笑。
李青月站在洞口向外張望,又回頭看了一眼。
白九思原地打坐療傷,離陌在一旁護法。
李青月悄悄挪到離陌身旁,悄聲問道:“離陌仙君,我和玄尊先前曾在紅蓮制造的幻境里看到過你們的過去。她的記憶里,你們之間不是挺融洽的嗎?怎么會鬧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離陌目光一縮,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
李青月偷看了白九思一眼,見他依舊在打坐,便繼續(xù)發(fā)問:“先前玄尊不問你,是因為尊重你的選擇,但是現(xiàn)在再瞞下去無濟于事,倒不如說出來看看我和玄尊能不能幫忙?!?/p>
離陌沉默了許久,最終長嘆了口氣,道:“我躲她,只是不想她執(zhí)念太深。紅蓮本性不壞,過去傷人取心頭血也只是為了化解自己身上的惡氣,雖然食人心能壓制她身上的惡氣,可是她從未因此去挖過人心。我自遇見她,將她帶在身邊數(shù)十年,最初只是想找到一個法子為她治病,卻沒想到到頭來又讓她患上了一種病。”
“什么???”李青月很是不解。治病治出來的病,簡直聞所未聞。
“妒忌之病?!?/p>
街道之上,無數(shù)人面色慘白,東倒西歪。離陌奔波在眾人中間,一一號脈。為著治療疫病,離陌已經(jīng)幾個晝夜不眠不休,自然無暇顧及紅蓮。
藥棚之中躺著眾多奄奄一息的病人。離陌拿著藥碗,一一遞給眾人。有位姑娘病癥最重,難以服藥,離陌便讓她倚靠在自己懷里,將藥灌入她口中。
剛進藥棚的紅蓮恰好看到這一幕,不由得雙目通紅。她奪過藥碗,猛地砸在地上,聲音中帶著一絲憤怒:“你不是說要為我治病嗎?為什么現(xiàn)在一直照顧他們?”
離陌一邊收拾殘局一邊解釋:“你的……病,我還在想辦法。你放心,我不會不管你的?!?/p>
“你現(xiàn)在不就是不管我嗎?”紅蓮委屈地爭辯。
“你和他們都一樣,我會一視同仁的。”離陌語氣溫和。
紅蓮卻愣在原地,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言語。
一口大鍋冒著熱氣,離陌拿來許多藥材,一一嗅過,然后丟進藥鍋。藥氣裊裊升起,離陌細嗅,依舊覺得不對??吹剿幣锢锏娜硕家殉了惚尺^身去,拿起匕首劃破自己的手腕,將血滴進鍋里。
紅蓮從暗處一步步走來,話語中聽不出喜悲:“你要用你的血,去救別人?”
離陌被嚇了一跳,忙不迭抬手捏了個訣。一道結(jié)界展開,將煮藥的地方隔絕開來,不露絲毫聲音出去。
“你莫要聲張,若被別人知曉,指不定會誤會我為妖物?!?/p>
紅蓮的手顫抖著握住了離陌的手臂:“原來你對誰都是如此?!?/p>
皓月當空,林中回蕩著紅蓮的悲鳴。無數(shù)黑色惡氣在紅蓮皮肉之下游走,她痛不欲生,靈力不受控制地溢出,摧毀周邊所有的林木。月如圓盤,詭異而安靜。一夜過去,紅蓮疲憊而虛弱地伏在地上,手臂上的黑色紋路更深了。
紅蓮想起那一日,她用靈力修補了離陌手腕上的傷痕,而后踮腳吻了上去。只是離陌眼中全無羞澀、惱怒,只有疑惑。
“你不信我的愛?”紅蓮神情分外認真,不見半點兒嫵媚之色?!靶排c不信并無意義,我說過,我只有濟度之心,無心于男女情愛。我的心頭血,不是你的藥?!彪x陌的平靜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刺入紅蓮的心。
“既然如此,你可否只度我一人?”紅蓮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問道。
“修道之人,豈有只度一人之理?你再如此胡鬧,便是亂我道心,那我不能再留你在我身邊了?!痹瓉怼谀阈闹校遗c別人并無分別啊……那便讓你身邊只有我好了。
紅蓮一點點支撐起身子,眼中滿是冷意。
清晨時分,離陌靠在柴火邊沉沉睡去。
紅蓮腳步輕緩地走來,手中握著靈力幻化出的冰刀,冰刃之上還在滴血。她停在藥鍋前,垂眸看著離陌的睡顏,目光令人心驚。藥棚之中,離陌奔波忙碌,一一給病人喂藥。所有病人均飲下了離陌遞來的湯藥。離陌擦了把頭上的汗,欣慰地一笑。
忽然,所有的病人開始抽搐,痛苦不堪的哀嚎聲響遍棚內(nèi)。離陌趕忙扶起一人,為她號脈,卻發(fā)現(xiàn)她的氣息一點點衰弱。離陌立刻往她體內(nèi)輸送靈力。離陌不敢停下靈力的輸送,可又無法抽出手去救別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其他病人氣絕。
棚內(nèi)彌漫著死亡的氣息。離陌顫抖著手,一一去查看倒地的病人。他不顧一切地為每個人輸送靈力,卻于事無補。棚內(nèi)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離陌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目光落在地上殘留的湯藥上。他跌跌撞撞地過去撿起,手指蘸著嘗了一口,入口的瞬間身子瞬間僵住。
紅蓮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她斜倚著門,并未著急靠近離陌。
離陌僵著脖子回頭看去:“你都做了什么?”
紅蓮迎著他的視線,緩緩一笑:“你若要救人,只能救我,你的血也只能給我?!?/p>
離陌的雙眸頓時緊鎖。他大步朝紅蓮走去,狠狠地攥著紅蓮的手臂,幾乎是從牙齒里擠出聲音:“你!都!做!了!什!么!”
紅蓮目光絲毫不閃躲地看著離陌:“我可是長在奈河橋邊的花,身負惡氣。你的血能救人,而我的血能害人,你說,我們是不是絕配?”紅蓮的衣袖滑落,露出上面的傷口。
離陌難以置信地踉蹌了幾步:“你為何要害他們性命?”
紅蓮帶著幾分咄咄逼人,步步靠近離陌:“只有讓你親手了結(jié)他們的性命,你日后才不會再亂救人。我說過,你只能度我一人?!?/p>
離陌顫抖地看向自己方才給別人喂藥的雙手,不禁雙腿一軟,直直地跪下,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
紅蓮蹲下來,看著離陌,天真地一笑:“現(xiàn)在,你不用再為難了,需要你救的只剩我一個了?!?/p>
離陌看著紅蓮的模樣,只覺得遍體生寒。
山洞中,李青月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后來呢?”
離陌閉上了雙目,似是不忍回想:“我難以接受自己誤害了無數(shù)性命,也不想再看到紅蓮……”
李青月輕聲說道:“所以你開始躲著她?”
離陌睜開雙眼,目光平靜:“我習的是醫(yī)理之道,只能救人,殺不了她。”
李青月嘆了口氣:“如你所說,你們曾相伴數(shù)十年,怕是你也下不去手吧?”
離陌沒有回答,只是垂下了眼眸。
李青月繼續(xù)說道:“你剛說紅蓮本性不壞,她卻因妒忌之心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如此行徑怎么能算本性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