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的冰玉地面還殘留著凌玄辰身上那股清冽的氣息，墨淵一腳踢飛擋路的青銅燭臺，燭火在空中劃出幽藍(lán)弧線，將他猙獰的表情映在石壁上。三千年來精心維持的冥王威儀在此刻蕩然無存，他雙手撐著寒玉案幾，指節(jié)深深陷入雕花紋路，案面上那盞萬年冰心燈的光暈竟被他周身翻涌的黑氣扭曲成詭異的漩渦。

"呵......特別顧問。"墨淵從喉嚨里擠出這四個字，每個字都像淬了冰，"凌玄辰這是把我當(dāng)成可以隨意差遣的鬼差了？"他猛地?fù)]手掃落案上堆積如山的卷宗，《輪回革新策》《魂魄通道管制令》的竹簡嘩啦啦散落一地，其中幾卷滾到墻角，被裂縫中滲出的幽冥寒氣凍結(jié)成冰。

"陛下！"崔玨抱著生死簿匆忙追進(jìn)來，老鬼的官帽歪斜在一邊，花白胡須上還沾著灰塵，"結(jié)界破損處已查明......"他話未說完就被墨淵眼中的戾氣逼退半步，那些平日里能讓百鬼俯首的冥王神力此刻正失去控制，在殿內(nèi)沖撞彈跳。

墨淵緩緩轉(zhuǎn)身，手背青筋暴起——剛才被凌玄辰攥過的地方浮現(xiàn)出幾道淡金色印記，狀如鎖鏈，正隨著他的呼吸微微發(fā)燙。這感覺讓他想起三萬年前那場混戰(zhàn)，也是這樣的印記，也是這樣無力的憤怒。當(dāng)時凌玄辰也是這樣輕佻地捏著他的下巴，說什么"冥界小鬼，不如跟我走"。

"說。"單音節(jié)炸響在殿內(nèi)，震得橫梁上垂下的魂幡簌簌發(fā)抖。

崔玨咽了口唾沫，展開卷軸："是時空裂縫。不是強(qiáng)行突破，是有東西從內(nèi)部蠶食了結(jié)界......這是在碎靈淵發(fā)現(xiàn)的。"他顫抖著遞上半塊焦黑的令牌殘片，上面時空紋路還在詭異地蠕動，"和三百年前，時空管理局那些'叛逃者'留下的痕跡一樣。"

"叛逃者"三個字刺痛了墨淵的神經(jīng)。三百年前那批魂魄確實特殊，明明已經(jīng)被判定魂飛魄散，卻突然在時空亂流中集體出現(xiàn)，個個都帶著足以撕裂幽冥的力量。凌玄辰當(dāng)時也是這樣親自闖入冥界，也是這樣捏碎了他的信物——只是那次是半塊輪回石。

"備轎。"墨淵突然直起身，黑氣驟然收斂，快得讓崔玨以為剛才是幻覺。

"陛、陛下要去哪？"老判官慌忙去撿散落在地上的卷宗。

墨淵抓起案上的玄鐵冠戴在頭上，鏡面般的冠頂映出他冷得像冰雕的臉："去看看我們那位'特別顧問'的老巢。既然他想談生意，總得讓我看看籌碼夠不夠分量。"他走到殿門口突然停下，側(cè)頭看向墻上懸掛的《冥界疆域圖》，目光落在碎靈淵的位置——那里正是當(dāng)年凌玄辰說要建"魂魄療養(yǎng)院"的地方。

幽冥轎輦碾過奈何橋頭的彼岸花時，墨淵聽見轎外傳來鬼差的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時空主神把閻王令都捏碎了......"\

"冥王陛下該不會真要去給人家當(dāng)顧問吧？"\

"噓！想死嗎！"

轎簾被墨淵指尖溢出的黑氣灼出個窟窿。他攥緊袖中那枚碎靈淵撿來的時空符印，符印表面突然燙得嚇人，浮現(xiàn)出一行極淡的字跡："后門在輪回池第三根玉柱，比正門涼快。"

墨淵的瞳孔驟然緊縮。這混蛋竟然在冥界留了后手？他猛地踹開轎門，噬魂鞭"唰"地抽出，黑氣如活蛇般纏上轎桿，整個人翻身立于轎頂。遠(yuǎn)處輪回池方向果然有微弱的時空波動，像夏日水面上跳動的光斑。

"不坐轎了，"他冷聲下令，噬魂鞭在掌心甩出圓滿的弧光，"前面帶路。"

鬼差們面面相覷，看著冥王陛下頭也不回地朝輪回池走去，玄黑袍角在忘川河的陰風(fēng)里翻卷如墨蝶。誰也沒注意到，他袖中的符印正在悄悄融化，化作一縷幾乎無法察覺的金芒，滲入他手背上那道淡金色的鎖鏈印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