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世界6那一頁時，我突然停住了。照片上我們坐在漢江旁邊的長椅上，夜景燈光璀璨。我左手無名指上戴著枚銀戒指，設計特別眼熟——跟田柾國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那個吊墜一模一樣。

更讓我心臟驟停的是手鏈。照片里我的手腕上戴著條黑色編織手鏈，上面那個向日葵銀飾閃閃發(fā)光，跟我兜里那條長得一模一樣。

"世界6結局：戒指沒送出去。"田柾國的字跡在這里叉了好幾個墨團，"她發(fā)現(xiàn)了系統(tǒng)漏洞，主動申請清除記憶。重置前她說..."后面空了一大塊，像是寫了又劃掉。

筆記本最后一頁夾著張黃色便利貼，上面是田柾國特有的、用力到劃破紙的字跡："第八次，一定要讓她笑著戴上戒指。"便利貼旁邊粘著一小束干枯的向日葵花瓣，顏色褪得差不多了，一碰就掉渣。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嚇得我差點把筆記本扔地上。屏幕上跳出田柾國的名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醒來看不到你，我該去找誰？"

走廊里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帶著明顯的慌張。我趕緊把筆記本合上想藏起來，卻看見田柾國站在門口，頭發(fā)亂得像雞窩，只穿了件病號服，胳膊上的石膏在月光下白得刺眼。

他就那么站在光和影的交界處，一半臉亮著一半臉暗著。眼睛里血絲多得嚇人，死死盯著我手里的筆記本，嘴唇動了動，卻沒發(fā)出聲音。

"你..."我想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嗓子眼像被堵住了似的。田柾國慢慢走過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搖搖晃晃的。他走到我面前站定，右手顫抖著想去拿筆記本，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為什么..."我的聲音抖得厲害，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下來了，滴在筆記本封面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為什么不告訴我？"

田柾國沒說話，只是低下頭，看著我攥著筆記本的手。月光照在他顫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我這才注意到，他左手手腕上空空蕩蕩的——那里本來應該戴著另一條情侶手鏈。

"怕你會走。"他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叫，帶著濃重的鼻音，"前七個世界，你知道真相后都走了。"

我突然想起便利貼上那句話，心臟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住了。眼淚掉得更兇，砸在筆記本上，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音。田柾國抬起手，似乎想幫我擦眼淚，可剛碰到我臉頰又猛地縮回去，像是怕燙著似的。

"這個..."我從兜里掏出那條手鏈，銀飾在月光下閃著光，"是第八個世界的禮物嗎？"

田柾國的肩膀突然開始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他點點頭，又搖搖頭，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哭成這樣，平時那個拽得二五八萬似的田柾國，現(xiàn)在哭得像個迷路的小孩。

"傻瓜。"我把手鏈戴在手腕上，尺寸剛剛好，像是專門為我量過似的，"這次我不走。"

田柾國猛地抬起頭，眼睛紅得嚇人，里面全是不敢相信。我踮起腳尖，輕輕吻在他顫抖的嘴唇上。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和哭鼻子的咸味混在一起，弄得我鼻子也酸溜溜的。

"第八次，"我貼著他的嘴唇小聲說，感覺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我愿意。"

田柾國突然把我緊緊抱住，勒得我骨頭都快斷了。受傷的右手小心地懸在半空不敢碰我，左手卻恨不得把我揉進他身體里。他的眼淚掉進我脖子里，燙得人心里發(fā)慌。

"你再說一遍。"他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再說一遍我就信。"

"我說我愿意。"我拿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像哄小孩似的，"愿意和你一起試試第八個世界。"

檔案室的窗戶沒關，風吹進來把窗簾吹得呼呼響。月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照進來，在我們身上割出一道道影子。田柾國還是抱著我不放，腦袋埋在我脖子里，眼淚蹭得我衣領都濕透了。

"那戒指..."他突然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滿了星星，"你要等我重新買，上次那個...在第六個世界炸隧道的時候弄丟了。"

"好啊。"我笑著幫他擦眼淚，指尖碰到他滾燙的臉頰，"不過這次要挑個結實點的，不然又弄丟了。"

田柾國把我抱得更緊了，下巴抵在我頭頂，輕輕蹭著。我能聽到他怦怦的心跳聲，跟打鼓似的，特別大聲。窗外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時候躲進云里了，檔案室突然暗下來，只有筆記本的金屬搭扣在黑暗中閃著微光。

"對了，"我突然想起件事，抬起頭看著他，"七個世界里，我到底有沒有穿過婚紗？"

田柾國的臉唰地一下紅了，連耳朵尖都紅透了，在微弱的光線下看得清清楚楚。他低下頭不敢看我，耳朵尖卻抖個不停，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穿過..."他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在第四個世界，教堂爆炸前五分鐘...你還說..."

"說什么？"我追問著，拿手戳了戳他紅透的臉頰。

"說...說要給我生..."話沒說完，他就把頭埋進我頸窩里不肯出來了，燙得我脖子都發(fā)熱。

檔案室的掛鐘突然敲響，凌晨三點半了。我看著田柾國通紅的耳朵尖，突然覺得，不管前面有多少個世界在等著我們，只要我們手牽手一起走，就沒什么好怕的。

"走了，回病房了。"我拉著他的手往門口走，他的手還是燙燙的，手心全是汗。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那個打開的檔案柜。

"那個筆記本..."他指了指我手里的本子，欲言又止。

"我收著。"我把筆記本放進田柾國外套的內兜，拉上拉鏈，"第八個世界的故事，得我們一起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