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文）（靈感來自小紅帽，改編）

晨霧像揉碎的牛乳，把整片林子裹得溫吞又朦朧。黎鳶的紅斗篷在霧里漾開一圈暖光，帽檐垂落的流蘇沾著細碎的草葉，隨著她踮腳的動作輕輕晃悠。她抬手夠到最后一串野櫻桃時，指尖被冰涼的露水浸得發(fā)麻，那櫻桃卻紅得發(fā)亮，飽滿的果肉幾乎要撐破薄皮，沾著的晨珠滾下來，滴在她手背上，涼絲絲的。

“外婆說這陣子潮氣重，櫻桃泡的酒得再加些姜片才好?！彼褭烟倚⌒姆胚M竹籃底層，鋪著的棉布上已經(jīng)堆了不少——有曬干的艾草，新采的薄荷，還有塊用油紙包著的桂花糕，是她攢了三天的零花錢換的。竹籃把手被磨得光滑，帶著點木頭特有的溫涼，她剛把籃子往臂彎里收了收，轉(zhuǎn)身時就撞上了一片沉郁的陰影。

松脂的香氣忽然變得濃烈，混著點若有似無的、像山野里某種猛獸身上的腥甜氣。黎鳶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抬眼就看見笑紅塵斜倚在老松樹上。他那件玄色外衣總愛敞著，風一吹就獵獵作響，里面銀線繡的狼紋里襯便看得格外清楚——那狼的眼睛用赤線點睛，正對著她的方向，像是要從布面上跳出來。他指尖轉(zhuǎn)著片紅透的楓葉，葉尖都快被他捻碎了，眼神卻半瞇著，睫毛投下的陰影遮了半只眼，只留底下一點琥珀色的光，慢悠悠地掃過她的紅斗篷，又落回她手里的竹籃上，像在掂量這“獵物”夠不夠分量。

“小紅帽，”他開口時，聲音帶著點剛醒的沙啞，卻偏要拖長調(diào)子，像逗弄小動物似的，“這林子深處可有真狼，專愛吃你這樣穿紅衣裳的小姑娘，不怕？”

黎鳶的手指猛地攥緊了竹籃把手，指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棉布下的艾草梗硌得手心發(fā)疼。她想后退，腳卻像被地里的老樹根勾住了——她忘不了上次暴雨夜，自己在溪邊摔斷了木簪，是他冒雨找來，把她裹在他帶著體溫的外衣里背回家；可也記得有回月夜路過山神廟，撞見他站在供桌前，身后隱約晃過條毛茸茸的黑尾巴，那尾巴尖掃過香爐時，帶起的風都帶著股野性。

“媽媽說……說遇到不認識的人，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彼穆曇粲悬c發(fā)顫，眼睛卻忍不住往他手上瞟——他轉(zhuǎn)著楓葉的手指很長，指腹有層薄繭，那是常年握刀才有的痕跡，可上次她被蜜蜂蟄了手背，就是這只手，用沾了口水的指尖替她揉了揉，竟一點都不疼了。

笑紅塵忽然站直了身子，玄色衣擺掃過地上的枯枝，發(fā)出“咔嚓”一聲輕響。他往前走了兩步，晨霧在他腳邊散開，黎鳶才發(fā)現(xiàn)他靴筒上沾著些暗紅的泥點，像是剛從什么陡峭的山坡下來。他停下時，離她不過一臂遠，溫熱的呼吸混著晨露落在她額頭上，她甚至能看清他衣領(lǐng)上別著的狼牙吊墜，那牙尖被磨得光滑，卻依舊閃著冷光。

“不認識的人？”他低笑起來，喉結(jié)動了動，那笑聲像山澗流過石頭，“那你說說，我是該算‘認識的’，還是該算‘要被你跑著躲開的’？”

竹籃里不知怎的滾出來兩顆櫻桃，“咚”地掉在地上，滾到他腳邊。那櫻桃紅得像她發(fā)燙的耳垂，黎鳶看著那兩顆果子，忽然想起他上次幫她趕走野豬時的樣子——他沒拔刀，只是站在那里吼了一聲，那聲音不似人聲，粗糲又雄渾，嚇得野豬夾著尾巴就竄了，而他回頭看她時，眼底卻沒了半分戾氣，只問她“嚇著沒”。

“你……你上次幫我把陷進泥里的籃子撈上來了?！彼穆曇粜〉孟裎米雍?，卻清晰地落在他耳里。

笑紅塵挑了挑眉，俯身去撿那兩顆櫻桃。他彎腰時，玄色衣擺垂下來，幾乎要碰到她的斗篷，黎鳶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卻被他故意伸過來的指尖擦過手背。那觸感很輕，像羽毛掃過，卻讓她猛地一顫，像被火燙了似的。

“哦？那這么說，”他捏著那兩顆櫻桃站起身，把其中一顆遞到她嘴邊，櫻桃的甜香混著他身上的氣息涌過來，“這次要不要讓我送你？我知道條近路，從亂石崗穿過去，比你走大路能快半個時辰，還能避開西邊的狼窩——昨兒我剛在那兒見著窩狼崽子，餓得正慌呢?！?/p>

黎鳶的睫毛顫了顫，抬眼時正好撞進他眼里。那琥珀色的瞳孔里，分明藏著點狡黠的笑意，像村里 boys 捉了麻雀，故意在女孩面前晃悠時的壞樣子?？赡切σ獾紫?，又有點別的什么，像冬日寒潭底下的溫水，不顯眼，卻讓人沒法真的生畏。她咬了咬下唇，唇瓣被牙齒硌得發(fā)麻，才小聲說：“那……那你不準碰我的桂花糕，也不準偷喝外婆的酒。”

笑紅塵低低地笑出聲，伸手接過竹籃時，指腹不經(jīng)意地蹭過她的手腕。那地方的皮膚最薄，被他帶著薄繭的指尖一碰，黎鳶的胳膊瞬間起了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像有小蟲子順著血管爬。他拎起籃子掂了掂，又故意往她面前湊了湊：“放心，我想吃的東西，可比桂花糕稀罕多了?！?/p>

他轉(zhuǎn)身往東邊走時，玄色衣擺掃過路邊的蕨類植物，帶起一串露珠，落在草葉上“簌簌”作響。黎鳶跟在他身后半步遠，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鎮(zhèn)上老獵戶說的話——狼最會裝溫順，把尾巴夾起來的時候，爪子里可還藏著尖牙呢。可不知怎的，聽著他隨口哼起的調(diào)子，那調(diào)子有點像山風穿過松林的聲兒，尾音總帶著點不自覺的輕顫，像狼在月下的低嚎，她卻覺得這霧蒙蒙的林子好像沒那么怕人了。

竹籃里的櫻桃偶爾滾兩下，發(fā)出細微的碰撞聲，混著他的腳步聲，在晨霧里蕩開，竟有種奇異的安穩(wěn)。黎鳶偷偷抬眼，看見他耳后隱約露出點黑色的絨毛，被晨露打濕了，貼在皮膚上，像某種獸類的耳廓邊緣。她的心跳又快了些，卻忍不住把腳步跟得更近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