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總放心，這次機會她肯定感激涕零?！标惤愕穆曇艄~媚的黏液，黏得人耳朵發(fā)膩，"那丫頭最近是有點擰巴，但在圈子里沒門路哪行啊...”

我直接推開門。陳姐正對著手機眉飛色舞，看見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掐斷通話，臉上的褶子都在努力擠出假笑："楚楚來啦，快坐快坐?！?/p>

"林世誠的電話？”我盯著她的眼睛。

陳姐的笑容卡成表情包："林總關(guān)心你，這是多大的福氣?！彼琶ν七^一疊紙，"節(jié)目流程，好好看看。第一期主題“誤”，跟徐菲菲搭戲?！?/p>

我掃過文件。徐菲菲，24歲，幾部網(wǎng)劇女二打底，頂著“小甜心”標簽，粉絲數(shù)能把我淹沒。

"星輝娛樂的人，跟林總走得近?！标惤愕奈惨衾@了三個彎，"你倆可得處好。”

我心里透亮。林世誠這是給我安了個眼線。

接下來一周，我把出租屋的窗簾拉得密不透風(fēng)，對著"誤會”兩個字死磕。挑中《最后一面》的劇本——好友因誤會多年陌路，直到一方臨終才解開心結(jié)。我選了病床上的角色，那角色像座活火山，情感的巖漿能燒穿舞臺。

錄節(jié)前一天，排練室的門被推開時帶起一陣香風(fēng)。徐菲菲比精修圖還晃眼，名牌包的鏈條比她的眼神還冷，身后跟著倆助理像哼哈二將。

"你就是顏楚楚？”她的目光在我洗得發(fā)白的T恤上碾了碾，"林總?cè)M來的？”

我點頭："聊劇本吧，時間緊?！?/p>

徐菲菲嗤笑一聲，從助理手里抽過文件甩給我："急什么，我選好了?！薄跺e愛》兩個字刺得人眼疼，"我演抓小三的正主，你演那狐貍精?！?/p>

我捏著劇本的手指泛白。通篇除了扯頭發(fā)就是扇耳光，活像潑婦罵街。

"這劇本沒嚼頭。”我把紙推回去，"我選了《最后一面》，情感層次更...”

"你算老幾？”徐菲菲的假睫毛快飛上天，"我五十萬粉絲就愛看這個。再說了，”她湊近，香水味混著威脅，"這是林總的意思。識相點?！?/p>

我抬眼迎上她的目光："各準備各的，讓節(jié)目組定?！?/p>

徐菲菲的臉垮得像被踩過的蛋糕："給臉不要臉！”她踩著高跟鞋扭出去，"明天有你好看！”

深夜的電話鈴像催命符。節(jié)目組說《錯愛》批了，我必須接。掛了電話，我盯著天花板發(fā)抖。林世誠的手伸得真長。

我把劇本翻得卷了邊，突然有了主意。狗血戲也能殺出條血路。我對著鏡子練到凌晨，把歇斯底里改成了心如死灰——用冰代替火，用沉默代替尖叫。

錄節(jié)目的日子，演播廳的燈晃得人眼暈。觀眾席黑壓壓一片，評委席里程皓的深藍色西裝像片安靜的海。他看見我，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化妝間里，徐菲菲被一群人圍著描眉畫眼。見我進來，她揚著下巴："劇本背熟了？別掉鏈子?！?/p>

我找了個角落的椅子坐下，往臉上抹著慘白的粉底。要的就是這副被生活抽干了的樣子——唇色褪成紙，眼下拖著重影。

上場時，徐菲菲穿著紅裙像團火，踩著十厘米高跟咚咚作響。我穿著白裙子，像張隨時會被風(fēng)吹走的紙。

主持人報完幕，燈光驟暗。

咖啡廳的布景里，徐菲菲"恰巧”撞見我和她男友。按劇本，我該挑眉挑釁，等她潑我一臉水，再挨個耳光。

"就是你勾引人？”徐菲菲抓過水杯，尖嗓子能掀了屋頂。

就在水要潑過來時，我改了戲。沒笑，沒躲，只緩緩抬眼，眼神里爬滿疲憊的憐憫："不，是他找的我。他說...你三個月沒正眼看過他了。”

徐菲菲的動作僵了半秒，顯然沒料到。但她很快接上戲，跺著腳喊："胡說！我那么愛他！”

"愛？"我輕輕重復(fù)，聲音像羽毛卻帶著鉤子，"你愛的是他隨叫隨到，是他買的包，還是朋友圈的九宮格？”我往前傾了傾，幾乎是耳語，卻讓全場靜得能聽見呼吸，"你愛的只是被人捧著的感覺，不是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