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門鈴又響了,這次是蘇暖。她一進(jìn)門就皺緊眉頭,捏著鼻子環(huán)顧四周:“我的天,你這兒是被垃圾場圍攻了?”
我和程皓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趕緊手忙腳亂地收拾滿地的外賣盒和飲料瓶。蘇暖把公文包往茶幾上一放,掏出筆記本電腦:“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先聽哪個?”
“壞的。”我沒半點猶豫。
“茉莉手表剛發(fā)了聲明,跟你正式解約,還讓你賠違約金?!碧K暖語氣沒什么起伏,眼神卻沉了沉,“理由是‘形象受損影響品牌價值’,夠冠冕堂皇的?!?/p>
我咬著下唇?jīng)]說話,指尖無意識地?fù)钢嘲l(fā)縫。
“那好消息呢?”程皓替我問了。
“《娛樂前沿》的專訪在網(wǎng)上破億了,評論區(qū)里好多幫你說話的。”蘇暖點開電腦屏幕,“你看這個‘電影愛好者’的賬號,整理了所有黑料的漏洞,轉(zhuǎn)發(fā)都過十萬了?!?/p>
屏幕上是張做得特細(xì)致的分析長圖,一條一條駁斥那些謠言,連我自己都沒注意到的細(xì)節(jié)都標(biāo)出來了——甚至找到那張“酒店門口照片”的原圖,居然是個韓國女演員好幾年前的舊照。
“這是……”我驚訝地抬眼看向蘇暖。
“別瞅我,不是我安排的?!碧K暖搖搖頭,嘴角難得帶了點笑意,“真正的觀眾心里跟明鏡似的,誰也騙不了?!?/p>
程皓湊過來看,指著屏幕上的對比圖:“這分析夠?qū)I(yè)啊,連耳廓形狀都比對了,我都沒想到還能這么查。”
“還有更絕的。”蘇暖又點開個鏈接,“《夜色溫柔》的收視率不光沒降,還創(chuàng)了今年最高紀(jì)錄。觀眾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追著看,追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演技這東西藏不住?!?/p>
心里那點快要熄滅的火苗,好像又被風(fēng)撩了起來,悄悄往上竄了竄。蘇暖的目光掃過房間,落在我書桌上那摞劇本上:“這堆是什么?”
“就是……平時瞎寫的一些劇本?!蔽矣悬c不好意思地?fù)蠐项^,“練手用的。”
蘇暖走過去翻了幾頁,表情從好奇慢慢變成了震驚,抬眼時眼睛都亮了:“《春日將至》……這構(gòu)思也太妙了!還有《無聲告白》的臺詞……天吶顏楚楚,這些真是你寫的?”
“嗯。”我點點頭,隨口找了個借口,“有些是夢里夢到的,醒來就記下來了?!钡挂膊凰阆乖挘笆赖挠洃泴ξ襾碚f,可不就像場醒不來的夢么。
蘇暖抱著劇本跟撿到寶似的,眼睛里閃著光:“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什么意思?”程皓沒反應(yīng)過來。
“既然大銀幕暫時不讓楚楚上,咱們就自己搭個舞臺??!”蘇暖一拍大腿,“把這些故事拍成短片,直接發(fā)網(wǎng)上,繞開那些傳統(tǒng)渠道?!?/p>
我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自編自導(dǎo)自演?”
“對!”蘇暖越說越興奮,“現(xiàn)在短視頻平臺正火著呢,好東西根本藏不住,肯定能被瘋轉(zhuǎn)。只要作品夠硬,觀眾自會替你抽那些黑子的臉?!?/p>
程皓立刻明白了:“而且林氏手再長,也管不了所有網(wǎng)絡(luò)平臺?!?/p>
“尤其是國際平臺?!碧K暖補充道,“我認(rèn)識幾個搞獨立電影的朋友,設(shè)備和技術(shù)都能搞定,不是問題。”
我們仨圍坐在茶幾旁,七嘴八舌地討論這個大膽的計劃。蘇暖翻著劇本說,先從《鏡中人》開始最好,故事里那個被污名化的女藝術(shù)家,跟我現(xiàn)在的處境太像了,觀眾一看就有共鳴。
“那預(yù)算得多少?”我最擔(dān)心這個。
“短片的話,控制在二三十萬應(yīng)該夠?!碧K暖估算著,“演員可以找新人,場地我來想辦法……”
“錢我出?!背甜]等她說完就接了話,語氣特干脆。
我和蘇暖都看向他。程皓聳聳肩,沖我笑了笑:“怎么了?支持女朋友的事業(yè),天經(jīng)地義啊?!?/p>
“可這錢可能……”我有點猶豫,怕打了水漂。
“那就當(dāng)咱們一起做了場藝術(shù)實驗?!背甜┪兆∥业氖郑菩呐鹾醯?,“我信你的才華,這點錯不了。”
蘇暖臉上露出少見的笑容:“那我明天就開始籌備。楚楚,你得趕緊把《鏡中人》的劇本完善一下,壓縮到30分鐘以內(nèi),每一幀都得有勁兒?!?/p>
那晚送走蘇暖,我和程皓坐在陽臺上看夜景。城市的燈光鋪得跟星星海似的,遠(yuǎn)處高樓上的霓虹燈牌換著花樣閃,紅的綠的黃的,映在玻璃幕墻上特晃眼。
“程皓,”我往他肩上靠了靠,聲音有點悶,“要是……要是這次還是搞砸了呢?”
“那就再來一次?!彼皖^親了親我的發(fā)頂,氣息輕輕拂過耳畔,“一次不行就兩次,總有成的時候。”
我抬頭看他,路燈的光落在他側(cè)臉,輪廓特清晰:“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程皓想了想,嘴角彎起來:“可能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演員最本真的樣子吧。不是為了名氣,也不是為了錢,就是打心眼兒里喜歡演戲。”他頓了頓,捏了捏我的臉頰,“而且,你那股不服輸?shù)木髣艃?,還挺可愛的。”
我笑著捶了他一下,他順勢抓住我的手,把我拉進(jìn)懷里。晚風(fēng)輕輕吹著,帶著初夏特有的暖乎乎的氣息,好像連空氣里都飄著點希望的味兒。
第二天一早,我就扎進(jìn)了改劇本的活兒里。原本兩小時的電影劇本,要縮到三十分鐘,就得把所有旁枝末節(jié)全砍掉,只留最核心的——一個挺成功的女藝術(shù)家,突然被人誣陷抄襲,網(wǎng)絡(luò)上的罵聲鋪天蓋地,她一點點失去所有,最后在自我懷疑和掙扎里,慢慢找回當(dāng)初為什么要搞藝術(shù)的初心。
中午的時候,程皓發(fā)了條消息過來:「找到個能借用的畫廊場地,蘇暖在跟攝影師談,一切順利。」
我剛想回消息,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jìn)來。猶豫了兩秒,還是按了接聽。
“是顏小姐嗎?”電話那頭是個女聲,聽著有點陌生,又好像在哪聽過。
“我是,請問您是?”
“我叫徐雅婷,是林世誠的未婚妻?!彼穆曇魤旱煤艿?,“能跟你見一面嗎?”
我瞬間警惕起來:“有什么事不能在電話里說?”
“關(guān)于林世誠……我有些東西想給你看?!彼穆曇魩еc抖,“今天下午三點,城西那家‘街角咖啡館’,我會戴頂紅色貝雷帽。”
沒等我再問,電話就掛了。我盯著手機屏幕,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程皓。想了半天,還是決定自己先去看看,到底是鴻門宴還是真有什么內(nèi)情。
下午三點,我準(zhǔn)時到了咖啡館??看暗慕锹淅铮蛔鴤€戴紅色貝雷帽的年輕女人,獨自對著一杯沒動過的拿鐵發(fā)呆。走近了才看清,確實是新聞里林世誠那個未婚妻,只是比照片上憔悴多了,眼下的青黑遮都遮不住。
“徐小姐?”我試探著叫了一聲。
她猛地抬頭,眼睛紅腫得像剛哭過一場,聲音啞得厲害:“顏楚楚?快坐吧?!?/p>
我在她對面坐下,沒點東西,直接問:“你想給我看什么?”
徐雅婷從包里掏出個信封,輕輕推到我面前,指尖都在抖:“你先看看這個。”
信封里是一沓照片,全是林世誠跟不同女人的親密照,時間跨度看著得有五六年。其中幾張里的女人,我居然認(rèn)出是幾個當(dāng)紅的女星。
“這些……”我捏著照片的手指都僵了。
“是我一點一點攢的證據(jù)?!毙煅沛玫穆曇衾飵е耷?,眼淚又開始往下掉,“他跟我訂婚那天晚上,還去酒店見別的女人……我受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