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納河的支流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是一條銀色的毒蛇盤踞在巴黎古老的心臟地帶。凌晨三點零二分,廢棄葡萄酒窖的橡木暗門在指尖下發(fā)出沉重的吱呀聲——加藤結月能聞到腐朽木頭和濕霉混合的氣味,還有一縷若有若無的波本威士忌酒香,在幽閉的空間里彌漫擴散。
她反手闔上暗門,皮靴踩碎地面干燥的葡萄皮發(fā)出細微的脆響。十二根羅馬柱在搖曳的燭光中投下細長陰影,如同十二個沉默的行刑者,靜靜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wǎng)。穹頂垂下的青銅吊燈早就沒了燈泡,只有幾盞應急燭臺在石墻上投下晃動的光斑,讓那些裝滿陳年佳釀的酒桶看起來像是蹲伏的巨獸。
“紫羅蘭小姐來得很準時?!?/p>
陰影里傳來的法語帶著馬賽口音,金屬打火機"咔嗒"一聲竄出火苗。加藤結月瞇起眼,看著那個緩緩轉(zhuǎn)過身的男人——雷蒙德·杜邦,法國最大的地下軍火商,左手無名指上戴著枚鴿血紅寶石戒指,正把玩著純金打火機,火光照亮他袖口若隱若現(xiàn)的鳶尾花紋身。
“遲到可不是紫羅蘭的風格,”加藤結月的目光掠過他身后三個站得筆直的保鏢,“杜邦先生的手下似乎比約定多了三位客人?!?/p>
雷蒙德·杜邦仰頭大笑,唾沫星子濺在價值不菲的手工地毯上。他突然前傾身體,古龍水的味道混著雪茄煙味撲面而來,帶著令人不適的侵略感。
“紫羅蘭小姐說笑了,”他遞過一杯琥珀色液體,杯壁上掛著細密酒珠,“只是最近巴黎不太平,上周俄羅斯人剛在凡爾賽宮搶走我的一批貨,總要多加小心?!?/p>
加藤結月沒有接酒杯,目光始終落在雷蒙德身后那排特殊加固的酒桶上。那些橡木桶箍著三道純鋼加固圈,這種軍事級別的防護措施絕不是為了保存葡萄酒。
“琴酒要的東西帶來了?”她的手指輕輕劃過最近的酒桶表面,指尖感受到木紋下暗藏的金屬冷意。這些酒桶都是幌子,真正的交易品藏在酒窖更深處。
雷蒙德拍了拍手,兩個保鏢抬著銀色金屬箱從陰影走出。箱子落地時發(fā)出沉悶的響聲,與她記憶中父母倒下時的聲音重疊,胃里一陣翻攪。
“北約最新的衛(wèi)星加密坐標,”雷蒙德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幾乎以為骨頭要碎裂,“不過紫羅蘭小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真以為琴酒派你來是為了這點坐標?”
他說話時呼吸噴在加藤臉上,帶著濃重的雪茄味。加藤能看到他瞳孔里自己冷冽的倒影,還有他袖口滑落時露出的半截紋身——深藍色鳶尾花纏繞著毒蛇,花蕊處有三個細小的星形標記。那個標記讓她呼吸一滯,左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懷表鏈。這個圖案,和七年前紐約慘案現(xiàn)場留下的彈殼底紋一模一樣。
“琴酒要什么,我就拿什么?!彼﹂_雷蒙德的手,指尖在懷表鏈上摩挲,“我的任務從來都很明確。”
雷蒙德突然爆發(fā)出低沉的笑聲,像老樹皮摩擦發(fā)出的聲響。他從馬甲內(nèi)袋掏出懷表,表蓋內(nèi)側貼著張泛黃的照片——泛黃相紙上是艘燃燒的貨輪,甲板上隱約能看到個小女孩的剪影正跳入海中。
“明確?”他故意把懷表貼近她的臉,雪茄煙霧幾乎噴在她睫毛上,“七年前紐約港那場'意外',紫羅蘭小姐也像現(xiàn)在這樣'明確任務'嗎?”
懷表冰涼的金屬邊緣抵住她的鎖骨,加藤能感覺到皮膚下血管在突突直跳。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但左眼下方的淚痣?yún)s不受控制地熱起來。七年前紐約那場大火,父親的懷表指針停在凌晨三點十七分,和現(xiàn)在懷表上的時間分秒不差。
“看來勾起了美好回憶?!崩酌傻碌男β暲飵е旧咄滦虐愕乃凰宦暎白狭_蘭小姐知道'夜鳶尾'行動嗎?你父母臨死前銷毀的那份名單,現(xiàn)在就在——”
他的話沒能說完。加藤的膝蓋已經(jīng)狠狠頂在他腹部,同時右手閃電般抽出伯萊塔M92,紫水晶槍口抵住雷蒙德的喉結。酒窖里的空氣瞬間凝固,只有燭火在兩人之間不安地跳躍。
“看來我們的談話偏離主題了,杜邦先生。”加藤的聲音冷得像窖藏多年的伏特加,“交易,還是不交易?”
雷蒙德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但并沒露出絲毫畏懼。他抬手示意保鏢不要動,左手仍然抓著那只藏著老照片的懷表。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滴在加藤的手背上,滾燙的。
“我喜歡和聰明的女人打交道?!崩酌傻麓⒅?,小腹的劇痛讓他說話都變了調(diào),“不過紫羅蘭小姐,你真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琴酒的命令什么時候有過真心?”
他的手下突然有了動作。三個保鏢同時從定制西裝內(nèi)側抽出武器,微型烏茲沖鋒槍的槍口閃著冷光,對準了加藤的各個要害。酒窖里的空氣仿佛變成了實質(zhì)的冰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加藤沒有看那些黑洞洞的槍口,目光始終鎖定雷蒙德。她知道這時候示弱等于死亡,在這個地下世界,只有比對方更狠才能活下去。紫水晶槍口又往前送了半寸,在雷蒙德頸間壓出一道淺淺的紅痕。
“殺了我,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巴黎?!彼穆曇艉芊€(wěn),每個字都像淬了冰,“我身后有整個組織,你們呢?”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瞬間,酒窖穹頂突然傳來沉悶的金屬摩擦聲。所有人的目光同時向上,只見通風管道的格柵被什么東西從外面頂開,雨水混著風灌了進來。
伏特加肥胖的身影出現(xiàn)在入口處,AK-74U突擊步槍的槍口冒著未散盡的硝煙。他身后跟著四個穿著黑色作戰(zhàn)服的狙擊手,戰(zhàn)術頭盔上的夜視儀在燭光下閃著冷光。
“紫羅蘭,想不到你喜歡和老鼠做交易。”伏特加的聲音像砂紙磨過鋼板,每個字都帶著火藥味,“琴酒說了,時間到了。”
雷蒙德的保鏢率先開火。子彈撕裂空氣的尖嘯聲瞬間填滿整個酒窖,木塞從震落的酒桶里彈出來,深紅色的葡萄酒噴涌而出,在石墻上畫出抽象的血色圖案。加藤借著酒液 splashing 的掩護,一個側翻滾到 nearest 的酒桶后面,紫水晶槍口精準地擊中了右邊保鏢的膝蓋。那人慘叫著倒下,微型烏茲掉在地上發(fā)出沉悶聲響。
“看來琴酒派了兩只狗?!崩酌傻鲁脵C后退,沙漠之鷹已經(jīng)在手,槍口噴吐著火舌。子彈擦過加藤耳邊,在她身后的酒桶上打出個窟窿,酒液混合著木屑噴了她一身。
加藤能聞到自己昂貴的定制皮裝被酒精浸透的味道,想起柏林那個雨夜里也有類似的味道,只是當時混著赤井秀一身上雪松香調(diào)的古龍水。她甩甩頭,強迫自己專注于眼前的戰(zhàn)斗。
伏特加的AK-74U開始咆哮,子彈穿透酒桶發(fā)出沉悶的“咚咚”聲。深紅色的酒液像瀑布般從彈孔涌出,在地面匯成蜿蜒的小溪,流向黑暗的角落。她注意到雷蒙德手下有個保鏢右手虎口有兩道平行疤痕,那是長期使用改裝槍械留下的特征——和三年前殺害她搭檔的兇手特征完全吻合。
一個翻滾躲到羅馬柱后,加藤感到左耳灼熱刺痛。子彈擦過耳廓帶出一串血珠,滴落在古董懷表上,在銅制表面暈開微小的血花。她咬著牙抬手摸到臉頰,指尖沾到溫熱粘稠的液體。
“看來紫羅蘭小姐今天運氣不太好。”雷蒙德的聲音從斜對面?zhèn)鱽?,伴隨著金屬零件碰撞的脆響,“早知今日,當初何必背叛組織?”
加藤沒有回應,左手快速打開懷表。微型解碼器顯示后臺有三個監(jiān)測信號源,兩個來自通風管道方向,一個就在酒窖穹頂。赤井秀一已經(jīng)到了,就在附近。她合上懷表時,發(fā)現(xiàn)雷蒙德的懷表掉在地上,表蓋彈開著,里面的照片在混亂中被踩踏得模糊不清。
“看來我們都有秘密。”加藤突然開口,聲音因失血開始發(fā)虛,但眼神依然銳利如刀。她注意到雷蒙德左手下意識地護住腰間——那里藏著的肯定不是普通文件。
槍聲突然停了。伏特加的手下和雷蒙德的保鏢都倒在了血泊里,酒窖里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和酒精味。伏特加靠在斷裂的酒桶上不斷喘息,突擊步槍的槍管冒著青煙直指雷蒙德。雷蒙德的沙漠之鷹還在手里,但手臂被跳彈擦傷,鮮血順著指縫滴在地板上,形成細密的血珠。
三方對峙。酒液在地面匯成小溪,反射著燭光泛出詭異的紅光,像極了當年父母倒在她面前時的場景。加藤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胸腔里擂鼓,左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懷表,冰涼的金屬觸感是此刻唯一的慰藉。
“紫羅蘭!動手!”伏特加的怒吼打破了詭異的平靜。
加藤的伯萊塔已經(jīng)對準雷蒙德的太陽穴,紫水晶槍口映著對方驚恐的眼神。她的指尖微微用力,準備扣下扳機。就在這時,她看到雷蒙德突然抬起左手,無名指上的蛇形戒指正對著她——蛇眼位置鑲嵌的兩顆綠寶石,和她母親遺物中那對耳墜上的寶石一模一樣。
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動作暫停了0.3秒。
就是這0.3秒的猶豫,讓一切都變了。
“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在封閉空間里炸開,加藤感到左肩傳來一陣灼熱的劇痛,像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過。她踉蹌后退,撞在滿是酒液的石墻上,濺起一片深紅色的水花。腎上腺素淹沒了痛覺,她看到雷蒙德手中的沙漠之鷹還在冒著青煙,嘴角掛著猙獰的笑。
“組織的狗就該有狗的樣子?!崩酌傻绿蛄颂蛘囱氖种?,“紫羅蘭小姐,你和七年前那個雨夜的小女孩沒什么兩樣,還是這么天真?!?/p>
傷口的劇痛終于沖破意識防線,加藤的左臂完全失去力氣,紫水晶槍柄從掌心滑落。伯萊塔砸在酒漬斑斑的石地上,槍身滾動著撞到羅馬柱根部。她能感覺到溫熱的液體順著手臂往下淌,浸透了風衣布料,滴落在懷表上。
雷蒙德一步步逼近,皮鞋踩在酒液里發(fā)出"咕嘰"聲。他伸手想摘加藤的古董懷表,那動作讓她想起父親臨終前也是這樣想把家族懷表交給她。
“還給我!”加藤用右手拔出靴筒里的備用短刀,不顧一切地撲過去。刀刃劃破雷蒙德的手腕,鮮血噴涌而出,濺在那張泛黃的老照片上——照片里的小火輪在燃燒,甲板上那個跳海的小女孩身影,脖頸處戴著和她現(xiàn)在這條一模一樣的懷表鏈。
就在兩人扭打在一起的瞬間,另一個槍聲突然響起。
雷蒙德的動作僵住了。他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突然出現(xiàn)的血洞,鮮血汩汩涌出,染紅了昂貴的定制西裝。他難以置信地轉(zhuǎn)過頭,看到伏特加的突擊步槍槍口還冒著白煙。
“琴酒的命令是活捉?!狈丶拥穆曇魶]有絲毫溫度,“你搞砸了所有人的計劃?!?/p>
雷蒙德的身體轟然倒下,撞翻了旁邊一整排葡萄酒桶。橡木桶倒塌的巨響中,猩紅的酒液如同火山爆發(fā)般噴涌而出,淹沒了他逐漸冰冷的手指。加藤注意到他最后望向自己的眼神,混雜著憎恨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解脫?
伏特加的皮靴踩過酒液走向她,突擊步槍的槍口始終指著她的胸口。雨滴順著通風管道不斷墜落,在他戰(zhàn)術背心上匯成細流。
“紫羅蘭已經(jīng)沒用了?!狈丶拥氖种阜旁诎鈾C上,“琴酒說,處理掉所有污點。”
空氣仿佛凝固了。加藤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懷表指針走動的細微聲響。凌晨三點十七分——和紐約慘案那天父親懷表停擺的時間完全一致。
“等等。”
熟悉的嗓音從通風管道傳來,帶著雨水的濕氣和煙草的醇厚。加藤的心猛地一跳。
赤井秀一如同鬼魅般從通風管道躍下,黑色風衣在空中劃出完美弧線。他穩(wěn)穩(wěn)落在酒窖中央,正好站在加藤和伏特加之間。M24狙擊步槍平舉著,槍口對準伏特加的眉心,槍身上的雨水滴落在地面的酒液里,激起細小漣漪。
“好久不見,伏特加?!背嗑穆曇舯扔洃浿懈硢?,帽檐下的左眼銳利如鷹,“琴酒的命令你也敢擅自改動?”
伏特加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握著步槍的手指緊了緊:“赤井秀一?你不是應該在柏林執(zhí)行任務嗎?”
“我在執(zhí)行更重要的任務?!背嗑哪抗鈷哌^加藤淌血的肩膀,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波動,“帶走她,不然你的下場會和地上那個家伙一樣?!?/p>
加藤看著他緊握狙擊步槍的手指,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雨水順著他的帽檐滴落,打濕了黑色高領毛衣,領口處隱約露出半截銀色項鏈——形狀像極了她丟失的那半枚紫水晶耳環(huán)。
伏特加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目光在赤井的槍口和倒在地上的雷蒙德之間來回逡巡。酒窖里只剩下水滴聲和逐漸減弱的電流聲,某個被打壞的監(jiān)控器還在徒勞地閃爍。
“琴酒不會放過你們?!狈丶幼罱K后退半步,槍口卻依舊對著加藤,“你們兩個都會后悔的?!?/p>
他猛地轉(zhuǎn)身撞開另一側的隱藏出口,不銹鋼門在身后發(fā)出沉重的關閉聲。腳步聲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伴隨著某種設備啟動的嗡鳴聲——是爆炸物的倒計時聲。
赤井秀一立即沖過去抱住加藤的腰,帶著她撲倒在最近的酒桶后面。幾乎同時,整個酒窖劇烈震動起來,沖擊波掀翻了所有站立的酒桶,葡萄酒如海嘯般涌過地面。加藤能感覺到赤井把她緊緊護在身下,手掌用力按著她流血的肩膀,溫熱的液體沾濕了他的袖口。
爆炸的轟鳴漸漸平息,只剩下燃燒的木柴噼啪作響和酒液蒸發(fā)的嘶嘶聲。赤井松開手,沾滿血污的手指輕輕擦過她左臉的淚痣。
“這次要欠我兩條命了,紫羅蘭?!彼穆曇舻统?,帶著一絲沙啞,“或者,我該叫你結月?”
加藤在他眼中看到了七年前那個雨夜的自己。她還是那個躲在通風管道里瑟瑟發(fā)抖的小女孩,懷里緊緊抱著父親留給她的懷表,眼睜睜看著殺手們血洗整棟房子。當時有個戴針織帽的男人透過格柵看著她,左眼在黑暗中亮得驚人。
“那只耳環(huán)……”加藤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你一直都戴著?”
赤井秀一沒有回答,只是從風衣內(nèi)袋掏出那只紫水晶耳環(huán)。陽光下,碎裂的水晶折射出七彩光芒,正好映在她左眼下方的淚痣上。
“你父親的懷表?!背嗑鹚淖笫?,輕輕打開那只沾著血的古董懷表。表盤內(nèi)側彈出一個微型膠卷暗格,里面是張泛黃的老照片——年輕的男人和女人在巴黎鐵塔下相擁,男子手腕上戴著和赤井一模一樣的銀色項鏈。
“他們調(diào)查的不是武器交易,是'銀色子彈'計劃。”赤井的手指劃過照片上女人脖頸間的蛇形吊墜,和雷蒙德手上那枚戒指別無二致,“你父母是CIA的人,和我父親共事過?!?/p>
加藤感到一陣眩暈,左肩的傷口似乎又開始滲血。她看著赤井風衣口袋露出的紫水晶耳環(huán),突然想起雷蒙德死前那個眼神,像是在確認某種羈絆。酒窖里彌漫著葡萄酒、硝煙和血腥的混合氣味,讓她想起父母葬禮那天的教堂,神父的禱詞混著焚香的味道。
“紫羅蘭的前調(diào)在月光下最濃郁?!彼蝗婚_口,聲音帶著血腥味,“這是我母親教我的香水密碼。前調(diào)代表危險,中調(diào)是警告,尾調(diào)……”
“是告別?!背嗑舆^她的話,視線落在她顫抖的唇上。
通風管道里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赤井秀一抬手扯下自己的高領毛衣,露出里面的黑色緊身作戰(zhàn)服,然后將那件沾著血的羊毛衫按在她傷口上。羊毛混著血和雨水的觸感讓加藤想起那個柏林雨夜,同樣是這樣窒息的親密,同樣是這樣危險的平衡。
“走通風管道,”赤井的手指快速解開她的風衣扣子,指尖擦過她鎖骨處的皮膚,“貝爾摩德在對岸的圣母院鐘樓下等我們?!?/p>
他的手停在她的右耳。那里本該有只紫水晶耳環(huán),現(xiàn)在卻只剩下光裸的耳垂。
“我媽媽的蛇形吊墜,”加藤抓住他即將移開的手,指尖觸碰到他掌心的槍繭,“在雷蒙德手上。他是'三色堇',當年紐約慘案的負責人?!?/p>
赤井的眼神暗了暗,將那只紫水晶耳環(huán)塞到她手心。
“拿著?!?/p>
加藤握緊耳環(huán),金屬冰涼觸感讓她想起七年前那個夜晚,她攥著父母留下的懷表躲在通風管道里。那時也曾有個人站在通風口外,左手拿著狙擊步槍,右手……似乎也握著這樣一只紫水晶耳環(huán)。
“你早就知道我是誰?”她的掌心沁出冷汗。
赤井秀一沒有回答,只是抓起她沒受傷的左手,將懷表鏈纏在她的手腕上,再用自己的手銬將兩人銬在一起。金屬冰冷的觸感讓加藤渾身一顫,就像當年父親把懷表交給她時說的那句話:“有些秘密,要用生命守護。”
外面?zhèn)鱽碇鄙龣C旋翼的轟鳴,燈光明明滅滅地照進酒窖,在墻壁上投下旋轉(zhuǎn)的光影。琴酒的直升機到了。赤井秀一拉著加藤沖向通風管道,手銬鏈條在兩人之間繃緊,發(fā)出金屬摩擦的輕響。
加藤回頭看了一眼雷蒙德的尸體,他的左手保持著緊握的姿勢,無名指上的蛇形戒指在火光中閃著詭異的光。她想起那塊被踩碎的老照片,那條和赤井項鏈相同的吊墜,還有父親臨終前塞給她的懷表——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是敵人。
赤井的手指滑過她濕透的發(fā)梢,動作帶著出乎意料的溫柔。加藤感到血珠順著脖頸滑進衣領,和雨夜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這個場景讓她想起三年前柏林安全屋的那個早晨,同樣的血腥與曖昧交織,同樣的危險與靠近。
通風管道狹窄的空間里,兩人幾乎臉貼著臉。加藤能清晰地聞到赤井身上雪松香調(diào)的古龍水,還混合著淡淡的火藥和雨水的味道。這是他們第三次這樣近距離接觸,每一次都帶著死亡的氣息,每一次都讓界限變得模糊。
“抓緊我?!背嗑吐曊f,將她的左手繞過自己的腰,讓她緊緊抱住自己。
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加藤能感覺到他胸膛的溫熱和沉穩(wěn)的心跳。這一刻,她分不清這是生存的需要,還是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感驅(qū)動。她左手的懷表和右手的紫水晶耳環(huán),像是命運的兩個指針,指向同一個未知的未來。
直升機的轟鳴越來越近,地面震動著,灰塵從通風管道頂部簌簌落下。赤井秀一帶著她爬上搖搖欲墜的鐵梯,每向上一步,手銬鏈條就發(fā)出一次輕微的碰撞聲。
加藤結月最后回頭望了一眼混亂的酒窖。燃燒的酒桶在地面淌出紅色河流,雷蒙德的尸體已經(jīng)被火焰吞沒,只有那枚蛇形戒指還在高溫中保持著詭異的形狀。她想起父母臨終前的笑容,想起父親說的"紫羅蘭終有綻放的一天",想起七年前那個在通風管道外守護她的神秘狙擊手。
原來,所有命運的絲線,早就將她和赤井秀一牢牢系在了一起。從紐約那個雨夜開始,他們就注定要成為彼此唯一的共犯。
赤井的手指觸碰到她左臉的淚痣,那里因為情緒激動而泛著緋紅色。這一次,他不再是那個遙不可及的FBI探員,眼神里的堅定取代了往日的冰冷。
“結月,”他第一次這樣叫她的名字,聲音在轟鳴的背景音里異常清晰,“記住,我們是共犯。永遠都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