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薄霧尚未完全散去,陽光便已穿透溫園高大的落地窗,落在大小姐纖長的睫毛上。七點零五分,枕邊的手機屏幕微亮,她向來沒有賴床的習(xí)慣。安靜地起身,走入洗浴間洗漱。鏡中的少女容顏精致,眼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色。她換上那條心儀的白色連衣裙,背后精巧的蝴蝶結(jié)柔化了肩頸的線條,再罩上一件質(zhì)感上乘的淡藍色小西裝外套,增添了幾分恰到好處的矜持。
樓下餐廳,彌漫著食物的香氣,卻也彌漫著另一種無形的壓力。她剛在長桌旁落座,祖母美老夫人刻薄的聲音便打破了寧靜:“哼,現(xiàn)在才起來?全家都在等你吃飯,架子可真不小?!?旁邊異父異母的表姐美時微立刻幫腔:“就是啊妹妹,你這作息也太不規(guī)律了,讓長輩們干等?!?大小姐置若罔聞,仿佛那聲音只是無意義的背景噪音。她的目光落在餐盤上,許阿姨準(zhǔn)備的早餐豐盛誘人:精致的點心、溫?zé)岬呐D獭⑿迈r的沙拉。然而她只捻起一小塊三明治,淺淺地啜了幾口溫?zé)岬牟葺D?。并非浪費,而是她的胃疾早已限制了她的食量。
許阿姨見狀,默默地將一小板胃藥和溫水遞到她手邊,眼中滿是擔(dān)憂。美暮辭安靜地服下藥片,隨后動作利落地將手機和剛收好的藥放進書包。母親倩甜關(guān)切地問:“暮暮,今天要去哪兒?” “圖書館?!?她的聲音清淺,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父親美凱軒放下財經(jīng)報提議:“讓林管家送你吧?!?“不用了爸爸,我自己可以,當(dāng)作鍛煉。” 美暮辭拒絕了,她需要這短暫的獨立空氣。倩甜只得妥協(xié):“那好吧,一定要注意安全。” 林管家在她經(jīng)過時也再次叮囑:“大小姐,身體要緊,不舒服千萬記得打電話?!?“好,我知道了,林叔?!?許阿姨快步過來,將一個裝滿溫水的保溫杯仔細放入她的帆布包中。美暮辭微微點頭,便獨自踏出了溫園的大門。
同一時間,城市的另一端,瀾苑書房。
大少爺合上最后一頁文件,結(jié)束了冗長的跨國視頻早會。晨鳴的信息適時彈出來,詳細列明了“祠?M&x”集團今天的行程安排。他快速換下睡袍,利落地穿上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系緊鞋帶,在晨鳴和司機的陪同下,匯入了城市的早高峰車流,駛向那座象征著權(quán)力與責(zé)任的冰冷大廈。
而蘊府的懶錦云,此刻還裹在溫暖的被窩里。直到沸逸軒元氣十足的電話轟炸進來:“懶蟲!還睡?游樂園的門票你買不買啊!九點半集合,再不起飛車都要開了!” 懶錦云這才像被電打了一樣彈起來:“去去去!起了起了!” 掛了電話,他掙扎著洗漱,胡亂套了身大牌休閑裝沖下樓,抓起傭人備好的三明治就往外跑,直奔與沸逸軒、福明毅、暖藝馨、皓星月、明曰璃的匯合點。青春的熱鬧,似乎與某些人絕緣。
城市圖書館。
上午十點的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溫柔地灑在窗邊的座位上。大小姐安靜地坐著,指尖輕撫書頁。她剛剛結(jié)束公交的旅程抵達這里,周身似乎還帶著清晨的微涼。窗外的喧囂被隔絕,只剩下靜謐和書頁翻動的聲音。那身素凈的白裙在陽光下勾勒出她專注的側(cè)影,像是被時光遺落的一枝獨自綻放的白玫瑰,氣質(zhì)出塵又帶著幾分疏離。
門口的光線被一個身影短暫地遮住。走進來的是一個陽光俊朗的男生,頭發(fā)挑染了幾縷張揚的色彩,笑容仿佛帶著夏日的溫度。他正準(zhǔn)備去尋一本最新刊物的架子,視線卻猝不及防地定格在窗邊。他被那畫面擊中了——陽光中的少女,低頭閱讀,皮膚近乎透明,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清冷又柔和的光芒。他愣了足足十幾秒才回過神來,耳根微微發(fā)燙。他假裝若無其事地抽了本離自己最近的、其實完全沒想看的書,然后鼓足勇氣走了過去。
“你好,” 他的聲音帶著點初次搭訕的緊張,努力維持著自然的笑容,“請問這里有人嗎?”
大小姐聞聲抬頭。那是一雙極其美麗的眼睛,清澈如琉璃,卻平靜得不起波瀾。她目光只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毫無情緒地掃過,便又低下頭回到書中的世界,仿佛他只是掠過窗口的一陣風(fēng)。
“沒有?!?她的聲音很輕,沒什么溫度。
男生有些訕訕地坐下,報上名字:“我叫張瀮炫。” 希望能引起一點回應(yīng)。然而大小姐沒有接話的意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張瀮炫只好尷尬地翻開自己隨手拿的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時不時抬眼偷瞄對面安靜的白玫瑰。時間就在這無聲的沉默與微妙的試探中悄然流逝。
游樂園的另一邊則是截然相反的景象。
“啊啊啊——!” 剛下過山車的沸逸軒興奮得滿臉通紅,“太爽了!再來一次!” 懶錦云扶著旁邊的小攤欄桿,腿還有點軟,卻也點頭附和:“刺激!值了!” 旁邊的福明毅臉色蒼白,強忍住胃里的翻涌。明曰璃細心地遞上一瓶水:“明毅哥,你還好吧?喝點水?!?“沒…沒事,就是有點暈,歇會兒就好。” 暖藝馨和皓星月看著同伴們大相徑庭的反應(yīng),相視而笑。暖藝馨提議:“快到飯點了,餓不餓?”
“餓死了!” 皓星月揉著肚子,“玩都玩餓了,走,吃大餐去!”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走向餐廳。
沸逸軒在點餐時感嘆:“唉,可惜今天沒叫上小暮辭和鶴桭,沒體會到過山車的靈魂暴擊。” 懶錦云猛吸一口冰可樂:“可不嘛,兩個大忙人!一個跟文件談戀愛,一個泡在書海里當(dāng)小神仙。不過下次綁也得把他們綁來體驗一下!” 福明毅猶豫了一下,小聲嘀咕:“桭那邊…估計懸?!?皓星月聞言,促狹地笑了,用指尖繞了繞自己的長發(fā):“怕什么呀,只要我們暮暮來,有人肯定就坐不住了呀,比綁還管用?!?明曰璃和暖藝馨忍俊不禁,露出心照不宣的八卦笑容。沸逸軒、懶錦云和福明毅三個直男面面相覷,臉上都掛著一個巨大的問號,顯然還沒完全get到那個微妙而肯定的“有人”是誰。
祠?M&x集團頂樓總裁辦。
大少爺終于在堆積如山的文件夾底部簽下最后一個名字,鋼筆擱下時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他捏了捏眉心,驅(qū)散眼前的疲憊,拿起靜音了的私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12:08。午休時間。
幾乎是毫不遲疑地,他點開了那個頂置的、備注為“小同桌”的聊天框。界面干凈,前面的對話停留在昨夜。他手指輕點:
等鈴鐺響起小同桌,吃飯了嗎?
幾乎在消息送出的下一秒,備注名下就跳出了“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
困困沒有。
等鈴鐺響起在哪?
困困圖書館旁邊的公交站。
等鈴鐺響起地址發(fā)給我。等我十分鐘。(語氣不容拒絕)
困困好。
放下手機,大少爺迅速按下內(nèi)線電話:“晨鳴,備車,去溫園圖書館?!?動作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十分鐘?從市中心的祠?M&x到城市圖書館,就算不堵車也至少需要十五分鐘。但他說十分鐘,就必須是十分鐘。
圖書館旁,公交站臺。
大小姐安靜地站著,小巧的帆布包單肩背著,手自然地垂在身側(cè)。正午的陽光有些烈,讓她微微瞇起眼。
“你好”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是張瀮炫,他背著雙肩包小跑過來,臉上帶著熱忱的笑容,真是你啊,我們在圖書館見過的。
“嗯?!?大小姐淡淡回應(yīng)。
“那個…中午回家吃飯?” 張瀮炫撓撓頭,試圖找話題。
“不是,” 大小姐的目光落在駛來的車流上,語氣沒什么波瀾,“有人來接我吃飯。”
“哦…這樣啊…” 張瀮炫臉上明顯閃過一絲失落,笑容也淡了些。那句“要不要加個微信”在舌尖滾了滾,最終還是咽了下去。氣氛微妙地沉默了幾秒,他擺擺手:“好…那,那我先走了?”
“嗯,再見?!?她的告別依然簡潔。
“再見。”張瀮炫的話尚未說完,大小姐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她低頭看向屏幕,輕聲道了句抱歉,語氣中帶著一絲匆忙與歉意。這一刻,話語的中斷仿佛在空氣中留下了一道無形的裂隙,連未出口的情緒都被壓在了那短暫的停頓里。
大小姐低著頭,目光停留在手機屏幕上,絲毫未曾察覺張瀮炫并未離開。她的視線短暫地從手機移開,又迅速投向了馬路的盡頭,仿佛在等待什么,又或是在確認某種隱約的預(yù)感。約莫兩三分鐘過去,一輛低調(diào)卻又散發(fā)著優(yōu)雅氣息的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滑行而至,精準(zhǔn)地停在了她面前。后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了喜鶴桭那棱角分明、冷峻中透著幾分沉穩(wěn)的側(cè)臉。
他轉(zhuǎn)過頭,目光精準(zhǔn)地落在她臉上,將她整個人包裹其中。在公司時的銳利與沉凝稍褪,雖無笑容,但那份緊繃感在看到她的瞬間似乎緩和了幾分。清晨的疏離感在他深邃的注視下,似乎也悄然融化了一角,他注意到了旁邊的張瀮炫目光沒有停留太久便移開了。
“上車?!?他的聲音不大,帶著處理公務(wù)后的微啞,卻有著讓人無法反駁的篤定,如同久候的鳥終于聽到了回巢的鈴響。
大小姐沒有多言,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車廂內(nèi)縈繞著淡淡的冷香和文件墨水的味道。
“晨鳴,去云上私廚?!?大少爺對前排吩咐道,視線卻一直停留在她略有些蒼白的臉上,眉心幾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又不舒服了?藥帶了嗎?”
大小姐從帆布包里拿出水杯和藥片,在他沉靜如水的目光下再次吃了一顆,輕聲道:“帶了,吃了。” 陽光透過車窗映在他微蹙的眉宇和映著她身影的眼瞳上,游樂園里喧囂的笑聲仿佛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張瀮炫看在眼里,心中雖有微微的波瀾,卻也只是將那大少爺對大小姐的關(guān)心當(dāng)作了兄妹之情。他并未多做他想,只是心底悄然埋下了一個期盼——希望下次還能再見到她,那位如白玫瑰般純潔動人的大小姐。
車子平穩(wěn)駛離,將圖書館、公交站臺和陽光下短暫的交集一并拋向后方。屬于他們的時間和空間,正悄然開啟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