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作業(yè)與靜默陪伴
****瀾苑****
窗外最后一點殘陽的熔金徹底熄滅,厚重的絲絨窗簾嚴絲合縫,將瀾苑籠罩在靜謐的暖光里。
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后,大少爺垂著眼,指尖劃過雪亮的紙質(zhì)文件邊緣,只有沙沙的輕響在書房沉淀下來的奢華空氣中低徊,偶爾伴隨壁爐里松木燃燒時慵懶的噼啪聲。書桌一角的平板電腦立在支架上,屏幕幽幽亮著。
鏡頭的另一端,溫園的臥室同樣燈火通明。大小姐安靜地坐在書桌前,攤開的精裝書頁沐浴在光線下,指尖滑過細膩的紙張,沒有半點聲響。手機屏幕無聲地映照著她專注的側(cè)臉,也忠實地將另一端那間書房里沉穩(wěn)的身影,投射在她纖長的睫毛之下。
時間如同最昂貴的流質(zhì)黃金,在兩人之間無聲地、凝重地流淌。屏幕里,書房暖光柔和;屏幕外,書桌前明燈溫潤。
彼此都在,也各自沉浸,隔著那微亮的電子平面,奇異的靜謐在他們呼吸吐納之間交織,竟比千言萬語更顯親密。偶爾喜鶴琛抬頭,目光無意識地掠過屏幕,看到燈光下少女微微低垂的頸項線條,沉靜如水;美慕辭的指尖懸停在書頁上,視線悄然投向屏幕里那人低垂的眉宇,冷硬中藏著不易察覺的專注。
沒有言語,各自卻像在無聲的海洋深處,聽見了對方心跳的回音,安寧且踏實。
驟然響起的提示音如警鈴,炸碎了這方精心編織的寧靜。兩個屏幕幾乎同時被彈窗侵占——“高一十班(48)”。
屏幕頂端的通知欄瞬間被一行冰冷的黑色文字覆蓋
班主任 灰塵淵
灰塵淵【@所有人 寒假最后一日,請各位同學(xué)再次確認作業(yè)完成情況。明日返校,上交各科作業(yè)。本人將逐一檢查。】
灰塵淵【未完成任何一科作業(yè)者,請自備紙張,將本假期該科所有練習(xí)內(nèi)容手寫謄抄100遍,隨正式作業(yè)一同上交。特此通知,望周知?!?/p>
幾秒死寂后,群聊圖標右上角,紅色的數(shù)字開始瘋狂跳動。
“……”
“我……”一個表情包沒發(fā)完,硬生生卡住。
“……!”
更多省略號與感嘆號無聲爆炸著堆疊上去,頭像瘋狂閃爍,然而再無一人敢發(fā)言。屏幕的冷光映著喜鶴琛的臉,他指尖輕輕敲了下桌面,動作停下。美慕辭微微咬住下唇,盯著那句“手寫謄抄100遍”,又抬眼看了看屏幕那邊的人。
幾乎是通知彈出的瞬間,遙遠的蘊府爆發(fā)出足以掀翻屋頂?shù)暮窟?/p>
懶錦云完了完了完了啊——??!
懶錦云像被開水燙到的貓,砰地從床上彈起來,赤腳沖過鋪著長絨地毯的奢華房間,撲向書桌。那本印刷精美、足有三指厚的綜合練習(xí)冊此刻如同燒紅的烙鐵。他抓起桌上簽字筆,擰開,瘋狂翻開最后十幾頁。臺燈冷白的光束直直打下來,照著那大片空白的紙張,也照著他滿是淚痕和絕望的臉。
昂貴的絲綢睡衣袖子粗暴地蹭過鼻涕眼淚,他下筆如飛,字跡歪斜得如同狂風(fēng)里的小草,嘴里嗚咽不斷
懶錦云地理……地理你等等我!嗚嗚歷史你別走……該死的物理……啊!數(shù)學(xué)!
另一端的鄔璘府,空氣則緊繃如弦。沸逸軒的房間充滿炫酷的機甲模型光影,巨大的游戲屏幕上絢麗的特效凝固在某次爆炸的瞬間,旁邊堆積的限量手辦此刻也無法分走他絲毫的注意力。他那頭刺刺的紅發(fā)都快被自己揪禿了。厚厚一沓各科習(xí)題冊、試卷、實踐報告在昂貴的真皮沙發(fā)上攤開,他雙目赤紅,手指神經(jīng)質(zhì)地快速翻頁,帶著粗重的喘息,一頁一頁仔細檢查。
沸逸軒社會調(diào)研……簽收、簽收……英文周記,三篇……都補了……數(shù)學(xué)!數(shù)學(xué)最后三頁!該死的!
每一次翻頁都像是拆解一枚炸彈,手指關(guān)節(jié)用力得泛白。他翻到某一頁時動作猛地停住,眼睛瞪圓,下一秒整個人重重垮倒在沙發(fā)里,抬手捂住眼睛,指縫間泄出一聲崩潰的低吼
沸逸軒完了!還是漏了一題!
這一夜,喧囂與死寂各自為政。
鋮府的書房里燈光早已調(diào)至柔和。福明毅合上手里的文學(xué)評論集,整理好紅木書桌,洗漱完畢,躺在柔軟的床上。床頭那盞精巧的黃銅閱讀燈熄滅了,他呼吸平穩(wěn),眉宇舒展。
瑈伊府二樓的臥室,暖藝馨穿著毛茸茸的家居服,抱著一桶新開的焦糖奶油爆米花,蜷在舒適的沙發(fā)里。超大屏幕的電視上,某部都市浪漫喜劇正在上演高糖情節(jié),光影在她圓潤而專注的臉上流動變幻,嘴角不時勾起愉悅的弧度。爆米花的甜香淡淡地彌散在溫暖干燥的空氣里。
月璃園的房間一片靜謐。隔壁姐姐明曰璃早已沉沉入睡。皓星月哼著輕快的調(diào)子,將疊得整整齊齊、綴著精致暗紋領(lǐng)結(jié)的漓夢高中校服從衣帽間取出,小心地平鋪在床尾的長椅上,又把嶄新的白色運動板鞋擺在床邊的淺灰色羊絨地毯上。檢查完畢,她才滿意地爬進被窩,熄了燈。
****溫園****
大小姐的目光從屏幕上那冰冷刺眼的通知移開。她平靜地合上那本精裝書,扉頁留下她指尖淡淡的溫?zé)?。浴室里大理石臺面光潔如鏡,只余細微的水流聲。片刻后,她走出來,換上絲質(zhì)的睡袍。床頭柜上那盞設(shè)計簡約但質(zhì)感非凡的磨砂臺燈亮起,映著一小格透明的藥盒。她拿出其中兩粒不同的小藥片,就著溫水服下。燈光熄滅,室內(nèi)只余微弱的夜燈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輪廓,以及從窗外滲入的、城市深處永不止息的流光。
她拉好被子,閉上眼睛。
****瀾苑****
書房明亮的燈光也終于熄滅。晨鳴不知何時悄然進來,整理好桌面文件,收起了平板支架。大少爺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望了一眼窗外被遙遠城市霓虹映亮的沉黑夜空。
他回到臥房,厚重的深色木門在他身后無聲合攏。偌大的臥室一片闃寂,只余下床頭一盞小小的夜燈散發(fā)出柔和的光暈。他躺下,深色的絲絨被單帶著涼意。他伸出手,輕輕觸摸開關(guān)。啪嗒。黑暗完全降臨。屏幕熄滅前的最后一絲光芒,徹底消散在寂靜里。
窗外是無邊夜色,城市的燈火如同凝固的熔巖星群,在龐大沉默的建筑物間隙深處,無聲地流淌、燃燒。
安城市中心各處頂級宅邸的花園里,自動灌溉系統(tǒng)在預(yù)設(shè)的寂靜時間悄然運轉(zhuǎn),霧化水汽無聲地滋潤著珍稀的蘭草。高聳的宅門緊閉,安保系統(tǒng)的指示燈在暗沉的大理石柱角落散發(fā)著幽幽的微光,監(jiān)控探頭的紅外線寂靜地掃過空曠的車道。
然而,蘊府那座占地最為夸張的西翼頂層窗戶,卻是這個冬夜最后一份刺目的喧囂。奢華的天鵝絨窗簾沒能完全隔絕那束孤零零的臺燈光,它像一把鋒利的白色匕首,切割著窗外濃稠的黑暗。
房間里,懶錦云如同被卷入風(fēng)暴的木屑,整個人幾乎要嵌進那把價值連城的意大利人體工學(xué)椅里。淚水和汗水狼狽地在臉上混合,昂貴的蠶絲睡衣前襟已洇濕一片,皺巴巴的像塊破布。他那頭被精心保養(yǎng)的柔軟卷發(fā)徹底炸開,如同遭遇電擊。眼睛因過度干澀而布滿血絲,嘴唇哆嗦著念念有詞,語速快得幾乎成了無意義的噪音
懶錦云……亞熱帶季風(fēng)……降水量……影響……農(nóng)業(yè)……影響……嗚……
筆尖在精裝銅版紙練習(xí)冊上瘋跑,發(fā)出刮破紙面的刺啦聲,字母連滾帶爬,甚至有幾滴滾燙的淚水暈開了剛剛寫下的墨跡。攤開的作業(yè)本幾乎淹沒了整張寬闊的實木書桌,物理、化學(xué)、歷史……像一圈白色的、沉默的催命符。
臺燈的光圈是這風(fēng)暴中心唯一的島嶼??諝饫镞€浮動著隱約的、剛?cè)M去的昂貴速食小蛋糕的甜膩味道,混合著淚水帶來的咸澀和紙張油墨的氣息。一支簽字筆即將耗盡最后的生命,墨水倉已顯露真空。書桌下華麗的手工地毯上,散落著幾張被揉成團、又被絕望踩扁的草稿紙——前半夜試圖列計劃緩解壓力的犧牲品。
這絕望的沖刺與那遍布城市的靜謐格格不入,卻又構(gòu)成了這漫長寒假最終章里,最為鮮活、也最為慘烈的嘆息。當(dāng)城市最深處那如同永恒心跳般的光流逐漸被晨曦稀釋之際,那扇西翼窗戶里的燈火終于劇烈地晃動了幾下,隨著最后一聲如釋重負又氣若游絲的
懶錦云寫……完了……
噗地徹底熄滅,融入了這座頂級豪邸沉入的深眠輪廓中。
最后的喧囂咽下了最后一點尾音,只有冬夜未散的寒氣,無聲地漫過那些華美庭院里精心修整的枝椏尖梢。
……
這幾章可能有些水大家先湊合看著哦
容我好好想想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