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見并且喜歡上小唐之前,聞一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屏幕里的唐瑞升有任何聯(lián)系。
喜歡小唐后她一直在糾結(jié)自己對唐瑞升的感情到底是對偶像單純的崇拜,還是小時候因為他的開導而產(chǎn)生的感恩之情。
可自從唐瑞升和她表白后,她的腦子就變得很亂,她第一次對愛情產(chǎn)生了不真實的感覺。
午后的陽光透過專輯店的玻璃幕墻,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幾何形狀,空氣中漂浮著細碎的塵埃,混著舊CD盒里散發(fā)出的淡淡紙香。
聞一笑指尖剛觸到一張封面磨損的老專輯,耳邊就炸開一串清脆的笑鬧聲。
三個扎著高馬尾的小女孩擠在海報墻前,最矮的那個踮著腳,手指幾乎要戳到唐瑞升的臉。
“你看他這里的梨渦!”她尖叫著,聲音里裹著蜜糖般的甜,“上次演唱會他對我這個方向笑了!”旁邊的女孩立刻反駁:“明明是對我笑的!他唱《星軌》的時候,眼神跟海報上一模一樣!”
聞一笑順著她們的目光望過去。海報上的唐瑞升穿著白色襯衫,領(lǐng)口松垮地敞著兩顆扣子,碎發(fā)被風掀起一角,露出眉骨下那道淺淺的陰影。
他沒看鏡頭,側(cè)臉線條在柔光里像被精心打磨過的玉,唇角彎著若有似無的弧度。
玻璃柜臺反射出她的影子,素凈的臉上還帶著剛從圖書館出來的倦意,牛仔褲膝蓋處磨出的毛邊蹭著柜臺,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
女孩們還在嘰嘰喳喳地數(shù)他的優(yōu)點,“手指長到能跨八度”“會把奶茶第一口讓給粉絲”“連皺眉都像在拍電影”。
聞一笑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玻璃,突然覺得那些被千萬人追捧的光芒,落到她這里時竟輕得像一片羽毛。
窗外的風卷著梧桐葉掠過玻璃,海報上唐瑞升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紙面,溫柔地落在她身上。
她沒來由地紅了耳根,轉(zhuǎn)身時撞到身后的貨架,幾張專輯嘩啦啦掉下來。
慌忙去撿時,指尖觸到一張他的早期EP,封面是少年模樣的他,抱著吉他坐在臺階上,眼神干凈得像雨后的天空。
原來他早已是別人青春里的星光,而她只是偶然闖入他軌道的一顆小行星。
聞一笑把EP放回原位,指尖殘留著紙殼的溫度,心里卻像被投入了一顆薄荷糖,涼絲絲的甜意里,藏著一點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怯生生的歡喜。
“姐姐,你也喜歡唐瑞升嗎?”最小的女孩仰起臉問她,眼睛亮得像綴滿了星星。
聞一笑看著海報,輕輕“嗯”了一聲。陽光恰好移到她發(fā)梢,鍍上一層柔軟的金邊。
工作室時,唐瑞升的指尖還懸在手機屏幕上方。
黑色真皮桌面上攤著他剛寫廢的譜子,五線譜上的音符被圈得亂七八糟,像他此刻擰成一團的心緒。
手機亮著,對話框停留在三小時前——他發(fā)的“你在忙嗎?”,再往上翻,是更早的“上次說的星空頂修好了”“給你帶了城南那家紅豆糕”,全都石沉大海。
他把臉埋進臂彎,鼻尖蹭到袖口殘留的木質(zhì)香調(diào),那是聞一笑喜歡的那款護手霜味道。
上次見面時她盯著他手腕看了好久,他第二天就托人買了同款??涩F(xiàn)在這味道聞著竟有點發(fā)苦,像沒放糖的黑咖啡。
桌角的玻璃杯空了大半,冰塊融化的水順著杯壁往下淌,在桌面上暈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他想起那天晚上的雨,他撐著傘送她到樓下,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拂去發(fā)梢的水珠,指尖觸到她耳垂時,她像受驚的小鹿似地往后縮了縮。
當時他只覺得她耳尖紅得可愛,現(xiàn)在才后知后覺地冒冷汗——是不是那一下太唐突了?
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自己的影子,眼下的烏青是熬了三個通宵的證明。
他忽然想起用另一個身份和她聊天時的樣子,那時他是“小唐”,可以肆無忌憚地跟她吐槽一些生活中的瑣事,聽她講出版社里的趣事,而不是現(xiàn)在這個連句“你是不是生氣了”都不敢發(fā)的唐瑞升。
窗外的路燈次第亮起,橘黃色的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背上投下一道道細長的影子。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指縫間漏出的碎發(fā)垂下來,遮住半只眼睛。桌下的吉他被踢了一腳,發(fā)出悶沉沉的聲響。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唐瑞升幾乎是彈起來的,心臟“咚咚”撞著胸腔,連帶著桌上的譜紙都抖了抖。
看清屏幕上的消息時,他愣住了——是聞一笑發(fā)來的,一張照片,照片里是專輯店的那張海報,她用紅筆在他唇角畫了個小小的箭頭,旁邊寫著:“這里的梨渦,比視頻里淺一點?!?/p>
晚風從半開的窗戶鉆進來,吹動了桌上的譜子,嘩啦啦翻到新的一頁。
唐瑞升盯著那個紅箭頭看了很久,忽然低低地笑出聲,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又刪,最后只發(fā)過去一句:“那下次見面,笑給你看個深的?!?/p>
指尖落在“發(fā)送”鍵上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心全是汗,連帶著心里那點愁緒,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烘得暖暖的,像被夕陽曬過的被子。
錄音室的門“咔噠”一聲彈開時,鐘淵正揉著眉心往外走,耳麥線還纏在手腕上,沾著點設(shè)備間的冷氣。
混響還沒完全散去,尾音在空曠的工作室里蕩出輕淺的漣漪,剛好撞上賈子彥搭過來的手。
“剛錄完?”賈子彥的聲音帶著笑,手掌在他肩上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晚上老地方火鍋,我們好久都沒有聚餐了?!?/p>
他指尖夾著張皺巴巴的菜單,邊角卷著圈兒,顯然是早就盤算好了。
唐瑞升剛把手機塞進牛仔褲口袋,聞言抬頭笑了笑。
“是??!我們四個好久都沒有吃火鍋了?!彼读顺额I(lǐng)口。
須書遠坐在靠窗的沙發(fā)上翻樂譜,聞言從紙頁間抬起頭。
他點點頭,指尖卻在譜子邊緣輕輕敲了兩下。
工作室里的暖光漫在幾人身上,空氣里還飄著唐瑞升剛泡的烏龍茶香氣,一切都順著往日的熟稔往下走——直到鐘淵開了口。
“我可能去不了?!彼恐涞拈T框,喉結(jié)輕輕動了動,聲音比平時低了些。
“我媽給我安排了相親?!?/p>
最后兩個字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打破了室內(nèi)的氛圍。
賈子彥的手還搭在鐘淵肩上,此刻猛地收回來,下巴差點驚掉在胸口。
“相、相親???”
他嗓門陡然拔高,驚得窗臺上的綠蘿葉子都晃了晃。
唐瑞升剛端起的茶杯頓在半空,溫熱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睫毛。他眨了眨眼,像是沒聽清似地又問了一遍:“你說什么?相親?”
尾音帶著點難以置信的上揚,手里的茶杯晃了晃,幾滴茶水濺在桌面上,暈開小小的深色圓點。
連最沉得住氣的須書遠都放下了樂譜,鏡片后的目光落在鐘淵臉上,帶著探究。
他沒說話,但微微前傾的身體已經(jīng)暴露了好奇——畢竟鐘淵這種理性到連喝奶茶都要精確計算糖分攝入的人,怎么會突然踏入最不可控的“相親”領(lǐng)域呢?
鐘淵被三人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抬手扯了扯耳麥線,金屬扣撞在一起發(fā)出輕響。
“我也老大不小了,也該找個人結(jié)婚了?!?/p>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說話淡淡地沒有感情。
賈子彥的眉頭還沒松開,話就沖口而出:“可司徒那丫頭……她不是明擺著喜歡你嗎?”
工作室里的暖光忽然暗了暗,鐘淵垂在身側(cè)的手蜷了蜷,指節(jié)泛出淡淡的白。
他沉默了兩秒,喉結(jié)滾了滾才開口,聲音比剛才更低沉:“以后別亂說這種話?!?/p>
他抬眼掃了賈子彥一下,目光里帶著難得的嚴肅:“對人家小姑娘不好?!?/p>
頓了頓,他才補了句,尾音輕得像要飄走:“而且……我一直把她當妹妹,僅此而已?!?/p>
“妹妹”兩個字剛落地,賈子彥的眼睛“唰”地瞪圓了,像是見了鬼似地盯著門口,嘴巴張了張,半天沒發(fā)出聲音。
唐瑞升和須書遠也跟著轉(zhuǎn)頭望去。
門口的光影里站著司徒秋然。
她穿了條白色的連衣裙,裙擺垂到腳踝,襯得小腿線條又細又直。五厘米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本該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此刻卻靜悄悄的。
長發(fā)燙成了柔軟的大卷,垂在肩頭時帶著細碎的光澤,臉上化了淡妝,唇釉是淺淺的蜜桃色,連耳尖都透著精心修飾過的粉。
她手里拎著個淺藍色的蛋糕盒,絲帶系成漂亮的蝴蝶結(jié),是剛從家里帶過來的。
可此刻,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像被凍住的糖霜。剛才那些話,一字不落地鉆進了她耳朵里。
鐘淵順著賈子彥的目光轉(zhuǎn)過去,呼吸猛地一滯。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司徒秋然。褪去了平時的可愛,她站在光影交界處,像幅被精心暈染過的畫,連裙擺上繡著的細碎花紋都看得清。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在她微卷的發(fā)梢上,停在她握著蛋糕盒、指節(jié)泛白的手上,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但司徒秋然的心,卻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從發(fā)頂涼到腳尖。她指尖的溫度瞬間褪去,蛋糕盒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嗒、嗒”的聲響,每一聲都像敲在空氣里,敲得人心頭發(fā)緊。
走到他面前站定,距離近得能聞到她發(fā)間的梔子花香,那是他說過“挺清爽”的味道。
“妹妹?”她的聲音在發(fā)抖,尾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我對你來說,就只是妹妹而已?”
鐘淵的喉結(jié)動了動,不敢看她的眼睛——那雙平時總是亮晶晶、像盛著星星的眼睛,此刻一定蒙著水汽。他閉了閉眼,極輕地“嗯”了一聲。
司徒秋然看著他低垂的眉眼,突然笑了一下,那笑聲里裹著哭腔,輕得像羽毛落地。
她把手里的蛋糕盒放在旁邊的調(diào)音臺上,動作輕得像放下一件易碎品。盒子里的奶油大概是化了點,透過紙盒滲出來一點淺黃的痕跡。
“知道了。”她只說這三個字,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高跟鞋的聲音這次變得急促,“嗒嗒嗒”地撞著地板,像是在逃離什么。走到門口時,她的長發(fā)被風掀起一角,露出的后頸繃得緊緊的,像根快要斷的弦。
蛋糕盒孤零零地躺在調(diào)音臺上,蝴蝶結(jié)松了一半。鐘淵望著她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忽然覺得工作室里的烏龍茶香氣,一下子變得又澀又苦。
雨幕像被誰揉碎的玻璃,密密麻麻地砸在公交車的窗上,暈開一片模糊的水痕。
司徒秋然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玻璃,留下一道轉(zhuǎn)瞬即逝的白痕,就像她心底那些沒說出口的話。
鐘淵的話此刻卻像淬了冰一樣,一遍遍往她骨頭縫里鉆——“只是妹妹啊?!?/p>
他說這話時語氣自然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就這樣輕飄飄地把她劃成了局外人。
她的眼淚砸在白色連衣裙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漬。她盯著窗外掠過的街景,雨太大了,連路燈都像是蒙著層水霧,朦朧得讓人想哭。
公交車報站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她抬手抹了把臉,指尖濕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淚。
窗外的雨還在下,好像要把整個世界都淹沒,而她心里那點悄悄發(fā)了芽的喜歡,大概也早就被那句“只是妹妹”淋得透濕,再也開不出花了。
西餐廳的水晶燈折射出細碎的光,落在骨瓷餐盤邊緣,像一層薄冰。
鐘淵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高腳杯的杯柱,冰涼的觸感漫上來,卻壓不住心里那點莫名的焦灼。
對面的女人正說著季度銷售額,語速利落得像她腕間那塊限量款手表,每一個數(shù)字都帶著商場上的鋒芒。
他“嗯”了一聲,目光卻越過她的肩,落在落地窗外的雨幕里。
雨下得太急了,玻璃上爬滿蜿蜒的水痕,把街對面的路燈泡成一團模糊的暖黃。
他突然擔心司徒秋然現(xiàn)在有沒有安全到家?有沒有被雨淋濕?
“鐘先生?”
對面的招呼聲拉回他的思緒。他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yīng),視線又飄回窗外。
雨絲被風卷著斜斜打在玻璃上,像無數(shù)根透明的線,纏得人心里發(fā)緊。
餐刀劃過牛排的聲音清晰地響起,女人還在說著什么,他卻聽見了雨聲里藏著的細碎響動。
也許是司徒秋然踩過水洼的聲音?或者是她在公交站臺踮腳看車的樣子?他掏出手機想發(fā)消息,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又停住了——以什么身份呢?一個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哥哥嗎?
窗外的雨忽然大了些,玻璃上的水痕匯成小溪往下淌,把街景沖刷得支離破碎。
他望著那片模糊的雨幕,忽然覺得這滿室的燭光和刀叉聲都太吵了,遠不如某個雨天里,她遞過來的那杯熱可可,杯壁上凝著的水珠,落在他手背上時,燙得人心尖發(fā)顫。
“抱歉,”他忽然開口,打斷了對方的話,“我有點急事,得先走了?!?/p>
不等女人反應(yīng),他已經(jīng)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推開門的瞬間,冰冷的雨氣撲面而來,他卻像是松了口氣——至少現(xiàn)在,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想她有沒有被淋濕了。
雨還在下,織成一張灰蒙蒙的網(wǎng),把整個小區(qū)裹在里面。鐘淵站在門衛(wèi)室屋檐下,西裝褲腳已經(jīng)被濺濕的泥水洇出深色的痕,他卻渾然不覺,只是仰頭望著那棟亮著零星燈火的居民樓。
司徒秋然家的窗戶嵌在三樓,此刻像塊蒙塵的墨玉,沉沉地暗著。
晚風卷著雨絲撲在他臉上,帶著初秋的涼意,他下意識攏了攏西裝領(lǐng)口,喉結(jié)輕輕滾動:“還沒回家嗎?”
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雨,“還是……已經(jīng)睡了?”
他想起她總愛把窗簾拉得半掩,留一道縫看樓下的梧桐葉。
而此刻,那扇窗只有沉沉的黑。鐘淵摸了摸手里的傘,傘骨還帶著西餐廳的暖氣,他忽然很想上樓敲敲門,又怕驚擾了可能已經(jīng)熟睡的人——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沒有一個合適的身份去關(guān)心她,不是嗎?
三樓的出租屋里,沒有開燈。
司徒秋然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背靠著臥室的門。濕透的白裙子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的肩線,裙擺滴下的水珠在瓷磚上聚成小小的水洼,映著窗外偶爾閃過的車燈,亮一下,又暗下去。
她戴著白色的耳機,純音樂的旋律像淌過指尖的溪水,輕輕漫過耳廓。
鋼琴聲里混著窗外的雨聲,分不清哪個更纏綿,哪個更寂寥。臉上的淚痕早就干了,只留下兩道淺淺的白印,被室內(nèi)的寒氣凍得有些發(fā)緊。
她低頭看著自己泡在水里的腳踝,皮膚泛著冷白。早上出門時特意選的白裙子,雛菊刺繡被雨水泡得發(fā)皺,像被揉過的信紙。
她想起鐘淵的那句“只是妹妹”,心臟像是被浸在冰水里,鈍鈍地疼,卻哭不出聲了。
耳機里的旋律忽然揚高,像雨絲被風卷著沖上云端。她抬手按了按耳機,指尖觸到冰涼的耳垂,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連打了幾個寒顫。
窗外的雨還在敲打著玻璃,像有人在輕輕叩門,她卻一動不動,仿佛和這滿室的黑暗、潮濕,還有那句沒說出口的喜歡,一起凝成了一幅安靜的畫。
樓下,鐘淵終于還是沒有上樓。他把傘柄攥得更緊了些,轉(zhuǎn)身走進車里。雨幕里,他的背影被路燈拉得很長,像一道沒說出口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