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鴻躍出城墻垛口的瞬間，冷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她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朝陽拉得老長，像只斷了線的風(fēng)箏，直直墜向護(hù)城河面。

"砰！"

后背撞在冰層上的力道比想象中還要狠，震得她五臟六腑都錯了位。耳朵里嗡嗡作響，像是有成百上千只蜜蜂在里面亂撞。冰面裂開的聲音在寂靜的清晨格外刺耳，咔嚓——咔嚓——像死神步步緊逼的腳步聲。

碎冰碴子濺了她一臉，鋒利如刀。刺骨的河水瞬間涌了上來，順著領(lǐng)口灌進(jìn)衣服里。那感覺就像無數(shù)根冰針同時扎進(jìn)皮膚，凍得她渾身肌肉都抽緊了。她拼命想吸氣，可剛一張嘴，冰冷的河水就爭先恐后地往肺里鉆，嗆得她胸腔生疼。

"快！她掉下去了！"

岸上有人在喊，是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的聲音?；鸢训墓饬猎诒嫔匣蝸砘稳ィ阉挠白永门で冃?。沈驚鴻咬緊牙關(guān)，用盡全力在水里撲騰。右手胡亂摸索，終于抓住了一塊相對完整的冰沿。

冰面滑得厲害，她的手掌根本使不上力。左手趕緊伸過去，五指死死摳進(jìn)冰縫里。指甲縫里傳來鉆心的疼，可她不敢松手。一旦掉下去，就再也上不來了。

"咳咳咳......"她終于把腦袋探出水面，劇烈地咳嗽起來?？瘸鰜淼牟皇翘?，是帶著血絲的河水。視線慢慢清晰，她看見自己濕透的衣袖上，還有青黛留下的血手印。那暗紅色的印記，現(xiàn)在和她自己的血混在了一起，像朵開在雪地里的紅梅。

"往這邊追！她跑不遠(yuǎn)！"

岸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沈驚鴻顧不上冷，也顧不上疼，手腳并用地往上爬。冰水順著發(fā)梢往下滴，在睫毛上結(jié)成了小小的冰晶。她甩了甩頭，想把那些礙事的水珠甩掉，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發(fā)已經(jīng)凍得硬邦邦的，像頂奇怪的帽子。

就在這時，身下的冰層突然發(fā)出一聲脆響。沈驚鴻心里咯噔一下，不好！她來不及多想，身體已經(jīng)做出了反應(yīng)——朝著河中央那片蘆葦蕩的方向滾了過去。

"轟?。?

剛才她趴著的地方，冰層整個塌了下去，形成一個黑漆漆的冰窟窿。要是再晚一秒，掉下去的就是她自己了。沈驚鴻不敢停留，連滾帶爬地朝著蘆葦蕩移動。冰冷的河水順著她的動作，不斷地從衣服里擠出來，在地上結(jié)成薄薄一層冰。

總算到了蘆葦蕩邊上?？蔹S的蘆葦稈在風(fēng)里搖搖晃晃，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悄悄說著什么秘密。沈驚鴻顧不上多想，一頭扎進(jìn)了蘆葦叢里。淤泥瞬間沒過了她的小腿，冰冷黏膩的感覺讓她胃里一陣翻騰。

她不敢停，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蘆葦蕩深處鉆?？蔹S的蘆葦葉刮在臉上，火辣辣地疼?？伤桓页雎暎荒芤Ьo牙關(guān)，任由那些葉子在她臉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身后傳來了統(tǒng)領(lǐng)的聲音，好像在指揮手下人："分兩隊(duì)！一隊(duì)沿著河岸走，一隊(duì)上冰面！弓箭手準(zhǔn)備，看見動靜就給我射！"

沈驚鴻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趕緊蹲下身子，把自己埋在厚厚的淤泥里，只留下兩個鼻孔在外面喘氣。冰冷的淤泥裹著她的身體，雖然凍得她牙齒打顫，卻也成了最好的偽裝。

她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腳步聲、說話聲、還有蘆葦被踩斷的咔嚓聲，全都朝著她這邊逼了過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像要掙脫出來一樣。

突然，左臂傳來一陣鉆心的疼。沈驚鴻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剛才在冰面上掙扎的時候，被碎冰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正順著傷口往外涌，染紅了周圍的淤泥。她趕緊用手按住傷口，可血還是一個勁地往外冒。

"統(tǒng)領(lǐng)，這里有血跡！"

一個士兵的聲音突然在不遠(yuǎn)處響起。沈驚鴻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自己暴露了。

她趕緊又往蘆葦深處爬了幾米，躲到一叢特別茂密的蘆葦后面。剛藏好身子，就聽見了弓箭上弦的聲音。她閉上眼睛，腦子里閃過的，全是青黛臨死前的樣子。

"小姐......活下去......"

青黛的聲音，好像還在耳邊回響。沈驚鴻猛地睜開眼睛，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不行，她不能死！她答應(yīng)過青黛，要好好活下去。她還要替青黛報(bào)仇，替那些被太子和皇后傷害過的人報(bào)仇！

就在這時，她聽見有士兵說："統(tǒng)領(lǐng)，冰面上又裂了，我們過不去了。"

統(tǒng)領(lǐng)罵了一句臟話，然后說："那就沿岸守著！我就不信她能在冰水里待一輩子！"

沈驚鴻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diǎn)。她慢慢挪動身體，朝著遠(yuǎn)離岸邊的方向爬去。淤泥越來越深，已經(jīng)沒過了她的大腿。每動一下，都要費(fèi)很大的力氣。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金色的陽光穿過蘆葦稈的縫隙，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特別好看?？缮蝮@鴻沒心思欣賞這些。她的體力已經(jīng)快要耗盡了，又冷又餓，還受了傷。

她停下來，靠在一根粗壯的蘆葦稈上喘氣。就在這時，她聽見了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冰層下面敲擊什么東西。

她屏住呼吸，仔細(xì)聽著。聲音是從她正前方傳來的。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朝著聲音的方向爬了過去。

越往前爬，敲擊聲就越清楚。好像是有人在用錘子敲打冰塊。沈驚鴻心里納悶，這個時候，誰會在冰面下敲冰塊呢？

她小心翼翼地?fù)荛_眼前的蘆葦稈，朝前面看去。眼前的景象讓她驚呆了——只見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正拿著一把小錘子，在冰面上敲打著什么。他的動作很快，也很熟練，好像在找什么東西。

沈驚鴻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這人是誰？是太子派來的嗎？還是另有其人？

她趕緊縮回身子，躲在蘆葦叢里。心臟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就在這時，那個男人突然停了下來。沈驚鴻看見他俯下身，耳朵貼在冰面上，好像在聽什么。過了一會兒，他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

沈驚鴻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那是什么?？呻x得太遠(yuǎn)，根本看不清。她只能看見那個男人拿著那個東西，在冰面上畫了個圈。然后，他又拿起錘子，開始沿著那個圈敲打。

咔嚓——咔嚓——

冰塊破裂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沈驚鴻看見冰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圓形的窟窿。那個男人伸手進(jìn)窟窿里，好像在摸索什么。

很快，他的手從窟窿里拿了出來。沈驚鴻看見他手里拿著一個……一個小木盒？

那個男人打開木盒，看了一眼里面的東西，然后滿意地笑了笑。他把木盒揣進(jìn)懷里，然后站起身，朝著沈驚鴻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驚鴻嚇得趕緊低下頭，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她不敢動，也不敢出聲，只能死死地盯著自己眼前的淤泥。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她這才松了一口氣，慢慢抬起頭。那個男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沈驚鴻猶豫了一下，還是朝著那個冰窟窿爬了過去。她想看看，那個男人到底在冰面下找到了什么。

爬到冰窟窿邊上，她低下頭朝里面看去。河水很清澈，能看見河底的泥沙和石頭?？赡莻€男人說找的東西，卻不見了蹤影。

就在她準(zhǔn)備放棄的時候，眼睛突然瞥見了一樣?xùn)|西——在冰窟窿邊緣的淤泥里，好像有一個小小的金屬片。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那個金屬片挖了出來。擦干凈上面的淤泥，她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沈家軍徽！

沈驚鴻的心跳一下子加速了。沈家軍徽？這個東西怎么會在這里？難道那個男人，是沖著沈家來的？

她想起了青黛留給她的那張字條，上面寫著："小姐，收容所的李都頭上個月就去世了，死者青黛代之，勿念。"當(dāng)時她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現(xiàn)在想來，青黛可能早就知道了什么。

就在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弓弦響。沈驚鴻心里咯噔一下，想也沒想就往旁邊一滾。一支箭擦著她的耳邊飛了過去，釘在了前面的蘆葦稈上。

她抬頭一看，只見統(tǒng)領(lǐng)帶著幾個士兵，正站在不遠(yuǎn)處的冰面上，手里拿著弓箭，對準(zhǔn)了她。

"沈貴人，沒想到吧？你還是被我們找到了。"統(tǒng)領(lǐng)冷笑一聲，"太子殿下有旨，讓我們帶你回去。識相的就自己站起來，跟我們走。不然……"他晃了晃手里的弓箭，"可別怪我不客氣。"

沈驚鴻慢慢站起身，手里緊緊攥著那個沈家軍徽。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我跟你們走。"她平靜地說。

統(tǒng)領(lǐng)愣了一下，好像沒想到她會這么輕易就答應(yīng)。但他也沒多想，只是揮了揮手，讓士兵過去押她。

就在士兵快要走到她面前的時候，沈驚鴻突然轉(zhuǎn)身，一頭扎進(jìn)了那個冰窟窿里。冰冷的河水瞬間將她吞噬，可她卻感覺不到冷。她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活下去！

她拼命地往下游，想躲開上面的追捕。河水越來越深，也越來越黑。就在她快要憋不住氣的時候，突然感覺腳下踢到了什么東西。

她低頭一看，只見河底有一個很大的木箱。箱子上有一把鎖，鎖上刻著一個沈家軍徽，和她手里的那個一模一樣！

沈驚鴻心里一陣激動。她伸出手，想要打開箱子?？删驮谶@時，左肩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她低頭一看，一支箭正插在她的肩膀上，箭尾還在不停地晃動。

鮮血染紅了周圍的河水。她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身體開始往下沉。可她的右手，卻死死地抓住了那個木箱上的鎖鏈。

"青黛……我找到……了……"

她喃喃自語著，意識漸漸模糊。最后，她仿佛看見青黛在對她笑，笑得那么開心，那么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