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傍晚,天空像被揉皺的灰藍色宣紙。郁唯清抱著一摞《刑法學(xué)》講義沖進教學(xué)樓的連廊,碎發(fā)被雨水沾濕,貼在冷白的臉頰上。她的裙擺還在滴落水珠,卻像幅水墨畫上洇開的漣漪,美得驚心動魄。遠處的銀杏樹被風(fēng)吹得簌簌作響,恍惚間,她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個秋天。
那時的沈逸寒,是校園里最耀眼的存在。他總是穿著干凈的白襯衫,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安靜地翻看著厚重的醫(yī)學(xué)書籍。而郁唯清,即便在文科班百花爭艷的女生中,也是最特別的那個——清冷的眉眼藏著溫柔的光,像是冬日里隔著霧氣的暖陽,讓人忍不住靠近,又怕驚擾這份美好。她抱著歷史年表和法律案例穿梭在走廊時,總有人悄悄回頭,卻不敢輕易上前搭話。
命運的齒輪在那個午后悄然轉(zhuǎn)動。郁唯清站在圖書館的木質(zhì)梯子上整理《羅馬法》文獻,纖細的手指拂過泛黃的書頁。梯子突然晃動,整排古籍轟然墜落。就在她閉上眼睛的剎那,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突然環(huán)住她的腰,帶著雪松氣息的白襯衫將她護在懷中。她睫毛輕顫著抬頭,撞進了沈逸寒深邃如墨的眼眸里。
“小心些。”他的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從那以后,圖書館成了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基地。每當(dāng)郁唯清背誦法律條文時,沈逸寒就會默默遞上一杯溫?zé)岬姆涿鬯?,看她垂眸輕抿的模樣;他會用物理公式幫她拆解案例中的邏輯陷阱,在草稿紙上畫滿推導(dǎo)過程,末了還會補上一句“我的大律師別太累”;晚自習(xí)結(jié)束后,他送她回宿舍時,總會偷偷往她書包里塞薄荷糖,看她發(fā)現(xiàn)時耳尖泛紅的樣子。
平安夜那天,沈逸寒帶她去了學(xué)校的琴房。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為她鍍上一層朦朧的銀邊。他坐在鋼琴前,修長的手指落在琴鍵上,為她彈奏《致愛麗絲》。琴鍵發(fā)出的聲音雖然有些生疏,但郁唯清卻覺得那是她聽過最美的旋律。曲畢,他紅著臉塞給她一顆草莓味的棒棒糖:“聽說,吃糖能緩解心動過速。”她嘴角勾起溫柔的弧度,清冷的氣質(zhì)中多了幾分甜蜜。
然而,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高三那年的寒假,沈逸寒突然告訴她,自己要出國了。臨走前,他送給她一片銀杏葉書簽,背面寫著:“唯清,等這頁筆記寫完,我就告白?!?/p>
此刻,連廊盡頭突然傳來腳步聲。郁唯清下意識地抬頭,呼吸瞬間停滯。沈逸寒撐著一把黑色的傘,逆著光向她走來。他的眉眼更加深邃,白大褂下隱約露出筆挺的西裝,腕間銀杏葉形狀的銀表泛著冷光。而她抱著懷中的法學(xué)教材,清冷的氣質(zhì)在雨幕中愈發(fā)明顯,卻在看到他的瞬間,眼底泛起一絲漣漪。
“好久不見。”他的聲音依舊好聽,卻讓郁唯清的心狠狠刺痛。她下意識抱緊懷中的書,指腹摩挲著書簽留下的折痕。沈逸寒的目光掃過她書脊上“國際法”的燙金字樣,喉結(jié)動了動:“當(dāng)年你說想成為守護正義的人,做到了?!?/p>
雨水打在傘面上,發(fā)出細密的聲響。遠處的鐘樓傳來悠揚的鐘聲,沈逸寒將一把新的雨傘遞給她,轉(zhuǎn)身走進雨幕。郁唯清握著還帶著體溫的傘柄,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那片珍藏多年的銀杏葉書簽突然從書頁間滑落,飄進了雨中。
風(fēng)裹著雨絲吹來,打濕了她的眼眶。原來,有些話還沒說出口,有些人就已經(jīng)走散在時光里。而這場遲到七年的重逢,究竟是命運的眷顧,還是另一場漫長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