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過后高一下冊開學的第三天，郁唯清抱著文化節(jié)策劃案拐進圖書館西側(cè)的老巷，運動鞋剛碾過一片干枯的銀杏葉，后領(lǐng)就被人猛地揪住。沈逸寒斜倚著斑駁的磚墻，黑色吉他斜挎在肩上，桃花眼里閃著不懷好意的光："喲，這不是咱們文化節(jié)大總監(jiān)嗎？又在想什么拯救世界的宏偉計劃？"

她踉蹌著轉(zhuǎn)身，策劃案已經(jīng)被沈逸寒抽走。他單手翻著紙張，故意把"舞臺布置"念成"舞臺布豬"，末了還嗤笑一聲："就這方案，搭出來的舞臺怕不是要成拆遷現(xiàn)場。你看這燈光設計——'追光要像初戀的眼神'，是準備讓電工師傅去暗戀培訓班進修？"說著把紙張舉過頭頂，任她踮著腳也夠不到。

"沈逸寒！"郁唯清漲紅了臉，"上周醫(yī)學社的實驗報告，還是我?guī)湍愀牡腻e別字！第5頁那個'線粒體'寫成'線綠體'，要不要我?guī)湍銖陀∈葙N公告欄？"

"那是你樂于助人的好品德。"沈逸寒突然彎腰，兩人鼻尖幾乎相觸，他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著煙草氣息，"不過現(xiàn)在，我更想看看某人著急的樣子。"他突然把紙張拋向空中，雪白的A4紙像受驚的鴿子四散飛去。

郁唯清蹲下身慌亂撿拾，聽見頭頂傳來輕快的吉他聲。沈逸寒正撥弄琴弦，彈的是那首郁唯清放在文件夾里的《銀杏私語》的琴譜，卻故意把節(jié)奏打亂，掃弦聲震得墻根的落葉簌簌發(fā)抖。她剛要開口質(zhì)問，對方突然來了段跑調(diào)的哼唱

"能不能正經(jīng)點！"郁唯清氣得跺腳，伸手去搶他的吉他撥片。

"正經(jīng)？"沈逸寒敏捷地躲開，把撥片塞進口袋，"那我走？畢竟某些人可不懂得欣賞天才的即興創(chuàng)作。"他轉(zhuǎn)身時，衛(wèi)衣口袋露出半截粉色撥片，和她發(fā)圈上的裝飾一模一樣，邊緣還纏著根細小的藍色棉線——那是上次她縫補策劃案時不小心沾上的。

接下來的半個月，這種捉弄成了日常。郁唯清在食堂排隊打飯，沈逸寒會突然從背后伸出筷子，夾走她盤子里最后一塊糖醋排骨，還振振有詞："幫你控制卡路里，免得文化節(jié)累暈了，又要我背你去校醫(yī)院——我可不想練出'公主抱'的肌肉。"；她在圖書館自習，鉛筆盒里永遠躺著會彈出毛毛蟲的整蠱玩具，有次甚至在解剖圖譜里發(fā)現(xiàn)張紙條："溫馨提示：此頁青蛙血管圖與你昨天畫的眼線有異曲同工之妙"；醫(yī)學社的解剖課上，她的實驗報告總會多出用紅筆寫的評語："解剖青蛙像殺雞，建議回幼兒園重修手眼協(xié)調(diào)課——另，青蛙心臟標本保存液味道不錯，建議下次多倒半瓶。"

但奇怪的是，當外系男生在走廊攔住郁唯清，笑著調(diào)侃她策劃案漏洞百出，甚至伸手想碰她發(fā)圈時，沈逸寒總會及時出現(xiàn)。他倚在門框上轉(zhuǎn)著鋼筆，語氣漫不經(jīng)心："聽說三班這周要交微生物報告？需要我?guī)兔Ω淌诜答?，是誰在實驗室偷用培養(yǎng)皿養(yǎng)多肉，還把菌落養(yǎng)出了Hello Kitty的形狀嗎？"男生們訕訕離開后，他又轉(zhuǎn)頭對郁唯清挑眉，指尖敲了敲她的策劃案："看什么看？還不快去改你的破方案——再讓我看見'追光像初戀眼神'這種句子，就把你所有筆都換成熒光粉的。"

文化節(jié)彩排前三天，郁唯清在器材倉庫翻出個積灰的紙箱。里面躺著把斷了兩根弦的黑色吉他，指板上布滿常年按弦留下的凹痕，琴弦旋鈕處纏著褪色的粉色絲線，線結(jié)上還掛著顆小巧的銀色鈴鐺。她剛要觸碰琴身，后頸突然被貼上冰涼的東西——是沈逸寒不知何時準備的青蛙貼紙，上面還印著"笨蛋專屬"四個字。

"別動。"他的聲音就在耳邊，帶著薄荷糖的清涼氣息，"讓我看看，郁大總監(jiān)又在翻什么寶貝？這破琴能彈出聲嗎？別到時候文化節(jié)上，弦一斷，把觀眾都嚇跑了。"他伸手拿琴盒時，郁唯清瞥見他白大褂袖口露出的舊傷疤，形狀像極了吉他弦，傷疤末端還紋著個極小的銀杏葉圖案，被袖扣半遮半掩。

兩人拉扯間，琴盒掉在地上，內(nèi)側(cè)貼著的半張照片滑落出來：穿碎花裙的女人抱著小男孩，女人腕間的銀表鏈纏在吉他弦鈕上，表蓋內(nèi)側(cè)刻著"給我的小音樂家"。沈逸寒的臉色瞬間煞白，他猛地撲過去搶照片，膝蓋重重磕在水泥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誰準你看的！"

空氣凝固了幾秒。沈逸寒突然把琴盒踢到角落，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破琴而已，扔了算了。"他轉(zhuǎn)身要走，卻被地上的電線絆了一下，踉蹌時口袋里掉出個銀色打火機，機身刻著同樣的字跡，日期是十五年前的秋天。他慌忙撿起打火機，又從口袋掏出草莓味創(chuàng)可貼砸在她懷里："上次看你整理道具劃破手，笨手笨腳的——別誤會，這是買錯了順手給你，我可不喜歡草莓味。"

當晚七點，圖書館后巷飄著細雨。沈逸寒靠在生銹的消防栓旁，腳邊放著調(diào)好弦的吉他，還有杯冒著熱氣的美式咖啡——杯身上用馬克筆畫著丑丑的笑臉，旁邊寫著"給笨蛋的賠禮"。"遲到17分鐘，"他晃著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倒計時，"按市價，你得給我當三天跑腿小妹，負責買醫(yī)學社樓下的糖炒栗子，要多加蜂蜜的那種。"

郁唯清剛要反駁，吉他聲突然響起。這次的《銀杏私語》沒有跑調(diào)，沈逸寒垂眸撥弦的樣子，像變了個人。泛音清亮如月光，他小指按在高把位時，腕間的銀色手表鏈輕輕晃動，表蓋內(nèi)側(cè)隱約透出刻痕。間奏處，他用指節(jié)敲擊琴身，節(jié)奏和雨聲奇妙地重合，敲到第三下時，喉嚨里溢出極輕的哼鳴

"想學？"一曲終了，沈逸寒把吉他塞給她，"先學會按這個G和弦。"他的手掌覆在她手上，帶著薄繭的觸感讓她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放錯位置了！"他突然用力按住她的指尖，"這么笨，以后怎么跟人說你是我沈逸寒的徒弟？別人問起來，我可丟不起這人。"但他指尖的力度卻在慢慢變輕，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她指根的薄繭——那是上次幫他整理醫(yī)學標本時留下的。

夜風卷起幾片銀杏葉，落在吉他盒蓋上。郁唯清發(fā)現(xiàn)琴盒內(nèi)側(cè)還粘著半截紙條，上面用鉛筆寫著："媽媽說...滿月的時候，琴聲能傳到星星上"。字跡被反復涂抹，卻又倔強地透出來。她剛要細看，沈逸寒已經(jīng)合上琴盒，指尖敲了敲盒蓋："看什么看？專心學琴！再走神，就把你策劃案里所有'浪漫'都改成'狼嚎'。"

遠處傳來文化節(jié)布置場地的喧鬧聲，彩燈的光透過巷口照進來，在沈逸寒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他突然從口袋掏出個粉色撥片，拍在她手心，撥片背面刻著極小的"沈"字："拿著。"他別過臉，耳尖泛紅，聲音比平時低了些，"要是再被人欺負，就把這個亮出來——就說是我沈逸寒的人。當然...除了我，別人不準欺負你，聽到?jīng)]有？"

郁唯清攥著撥片，看著沈逸寒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后頸那片楓葉胎記在夜色里忽明忽暗。他走了幾步又停下，從口袋里掏出顆草莓味糖果，猶豫了一下，還是扔在她腳邊。糖紙下壓著張便簽，歪歪扭扭寫著：

"明天中午12點，老地方。

敢遲到就把你策劃案里的所有歌曲名都改成兒歌版，

——比如《銀杏私語》改成《小鴨子說悄悄話》。

PS：咖啡記得還我杯子，星巴克限量款，摔了要你賠三條裙子。"

巷口的銀杏樹在細雨中沙沙作響，郁唯清撿起糖果，發(fā)現(xiàn)糖紙邊緣有被咬過的痕跡——是沈逸寒每次緊張時都會做的小動作。她抬頭望向沈逸寒消失的方向，嘴角忍不住上揚，指尖的粉色撥片傳來微涼的溫度，卻又像藏著某個未說出口的秘密，在深秋的夜里悄悄發(fā)了芽。

作者本來是想把沈逸寒寫成那種高冷男神傲嬌又毒舌的那種，但我想了一下兩個活寶在一塊兒會更有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