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別墅沉入夢鄉(xiāng)般的寂靜。Becky輾轉(zhuǎn)反側(cè)許久,終于輕手輕腳地拉開落地窗。微涼的夜風帶著庭院玫瑰的暗香撲面而來。她剛踏上陽臺,目光便撞見了隔壁同樣未眠的Freen。
月光如銀練,在兩個陽臺之間鋪開一道靜謐的銀河。Freen倚著欄桿的身影被鍍上清輝,白色睡袍的衣角在夜風中輕輕搖曳。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都怔住了,似乎都未預(yù)料到會在這樣的深夜于此相遇。
“你怎么還沒休息?”Becky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這凝固的夜色。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鐵藝欄桿,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停留在Freen被月光勾勒的側(cè)臉上。
Freen轉(zhuǎn)過頭,嘴角銜著的細長物件在月色下泛著微光?!澳悴皇且矝]休息嗎?”她的聲音因含著東西而有些含糊,卻依然帶著Becky熟悉的溫柔腔調(diào)。
“你嘴里叼著什么?”Becky微微傾身,從這個角度只能瞥見Freen嘴角露出一小截白色物體。
Freen取下那根牙簽,在指間靈活地轉(zhuǎn)了個圈,“牙簽,最近在戒煙。”聲音里透著明顯的疲憊,卻也有一份不容置疑的堅定。
月光清晰地映照出Freen眼下的淡淡青黑。Becky明白,對于一個有五年煙齡的人來說,驟然戒煙意味著什么——那些輾轉(zhuǎn)難眠的夜,那些焦躁不安的情緒,那些無數(shù)次想要放棄的掙扎。但她更清楚Freen的秉性:一旦下定決心,就絕不會回頭。
夜風穿過兩人之間的空隙,送來Freen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Becky心頭一動,輕聲問道:“是因為我說討厭煙味嗎?”
Freen轉(zhuǎn)動牙簽的手指驀地停住了。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凝望著遠處月光勾勒的樹梢輪廓。這短暫的沉默,已然是最清晰的答案。
“其實……”Becky剛開口,一陣夜風忽地卷起,吹散了她的尾音。Freen轉(zhuǎn)過頭,月光在她琥珀色的眼眸里流轉(zhuǎn),仿佛在無聲地等待下文。
但Becky最終沒有再說下去。兩人就這樣隔著一小段距離,佇立在各自的陽臺上。短短的間隔,卻仿佛橫亙著六年的時光長河。夜風低吟,樹影婆娑,唯有那根被Freen捏在指間的牙簽,無聲地訴說著某種不容動搖的決心。
“你說,我之前去過幾次你工作的地方,但都被你丟下了,”Becky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沉靜,“你在把我丟下、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心情?”
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兩人之間的“銀河”上。Becky的問題像一片羽毛,輕輕落在夜色里。Freen的指尖無意識地捻動著那根牙簽,感受著木質(zhì)紋理帶來的細微觸感。
“愧疚,”Freen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但是別無選擇。”她轉(zhuǎn)過身,隔著陽臺的距離與Becky面對面。庭院路燈柔和的光暈灑在她臉上,Becky能清楚地看見那雙總是溫柔注視自己的眼睛里,此刻盛滿了復(fù)雜的情緒——愧疚如薄霧般籠罩著,而深處是磐石般的堅定。
夜風掠過庭院里的玫瑰叢,發(fā)出沙沙的輕響,也拂動了Becky的發(fā)絲。她抬手將碎發(fā)別到耳后,繼續(xù)追問:“你為什么想當消防員呢?”她微微歪著頭,清澈的眼眸中盛滿疑惑。雖然她記不清Freen家的具體境況,但從對方的衣著舉止,父親那低調(diào)卻質(zhì)感上乘的手表,母親的名牌包,她大致能推斷出,F(xiàn)reen并非來自普通人家。
在泰國,消防員雖受尊敬,但薪資著實不高。即便是晉升到局長,月薪也不過四萬泰銖。隊長或普通隊員的收入則更少,即便算上所有福利和獎金,年薪也很難超過百萬泰銖。想到這里,Becky心中的疑問更深了。
Freen輕輕抿了抿唇,眼神中掠過一絲追憶,緩緩開口:“我父親也曾是消防隊員。他靠著勇氣和功勛,從基層一步步做到局長的位置?!彼恼Z氣平靜而溫和,仿佛在講述一段與己無關(guān)的往事?!安贿^,在一次化工廠的救援中,他吸入了大量有毒濃煙。那之后,身體垮了,只能提前退休。退休后,他靠著積累的人脈和經(jīng)驗,經(jīng)營起一家消防公司,收入還算可觀。我媽媽年輕時是大學(xué)講師,現(xiàn)在在行政部門,等著退休?!?/p>
話音落下,F(xiàn)reen卻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清脆而短促,打破了方才的沉靜。
Becky一愣,湖水般的眼眸里滿是困惑,不解地看向Freen,不明白她為何發(fā)笑。“你在笑什么呀?”她忍不住好奇,聲音輕柔。
Freen微微一怔,笑意卻未褪去,如同春陽般明媚動人。她看著Becky,眼中閃爍著別樣的光:“沒什么,只是想到了第一次跟你介紹我父母和家庭背景的時候。因為今天說的話,和那天一模一樣?!蹦切θ輲е环N從心底透出的輕松愜意。
Becky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Freen的臉。她忽然意識到,這是第一次在Freen臉上看到如此毫無負擔的笑容,純粹而自然,美得讓她的心輕輕一顫。
“所以,你是繼承了父親的理想和事業(yè)?”Becky微微瞇起眼,目光中帶著探尋與思索。
“說實話,我從小到大見過的消防員幾乎都是男性,你可是我認識的第一位女性消防員?!彼^續(xù)追問著,像急于打開一個裝滿故事的匣子。
“爸爸從小就是我心中的偶像?!盕reen的眼神瞬間變得明亮熾熱,如同星辰般閃爍著純粹的崇拜?!八米约旱呐Ω膶懥嗣\。當消防員時,他永遠沖在第一線。即使后來當了局長,面對重大火情,他依然身先士卒。明知危險,卻義無反顧。他說,能把所有被困的人安全救出來,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成就?!彼穆曇舨蛔杂X地抬高了幾分,臉上滿是自豪。
“明天的表彰大會,是表彰你這次帶隊去國外救援的事跡吧?”Becky敏銳地抓住關(guān)鍵,繼續(xù)問道。
Freen輕輕“嗯”了一聲:“這次國外救援,我們團隊獲得了團體二等功,我個人獲得了一等功。”說到此處,她忽然頓住了,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嚨,不再繼續(xù)。內(nèi)心掙扎著:事情已經(jīng)過去,自己平安回來了,何必再讓Becky擔心?
然而,Becky的目光卻驟然變得銳利,如同熾熱的火焰,緊緊鎖住Freen。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寂靜的力量:“因為你在救援中立功了……往往一等功意味著,”她的話語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你可能差點就回不來了?!?/p>
Becky自己也有些意外為何會如此敏感?;蛟S是對Freen的關(guān)切太過深切,或許是潛意識里早已捕捉到了那榮譽背后潛藏的巨大危險,讓她不由自主地繃緊了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