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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雨來得急，豆大的雨點砸在典籍庫的窗紙上，發(fā)出沙沙的響。沈清婉正用軟布擦拭那枚青銅環(huán)，環(huán)內(nèi)側(cè)的刻痕被雨水打濕的指尖浸得發(fā)亮，忽然想起昨夜賀峻霖送來的畫——他在沙棘圖旁添了只躲雨的雀兒，筆尖帶著少年人的鮮活。

蘭香姑娘，宋侍讀遣人送了本《江南漕運河道考》，說您或許用得上。

蘭香撐著傘進來，衣擺沾了些泥點

蘭香還說……讓您留意夾頁里的批注。

沈清婉接過書卷，翻開時，夾頁里果然藏著張手繪河道圖，某個渡口旁用朱砂畫了只小小的雀兒，筆觸靈動。她指尖劃過那處，將圖小心折好藏進《周官》注本。

雨聲漸密，院外傳來鎧甲的沉重質(zhì)感。沈清婉抬頭，見劉耀文站在檐下，玄色披風上落滿雨珠，手里提著個油紙包，被雨水浸得有些透。

劉耀文賀峻霖讓給你的。

他語氣生硬，將紙包往案上一放，轉(zhuǎn)身時被門檻絆了下，披風掃過燭臺，火星濺在他手背上。

沈清婉統(tǒng)領(lǐng)！

沈清婉下意識伸手去扶，指尖觸到他滾燙的皮膚，慌忙收回手

沈清婉有燙傷藥嗎？

劉耀文背對著她，耳根泛紅：

劉耀文不用。

他悶聲道

劉耀文禁軍房里有。

等他的腳步聲消失在雨幕里，沈清婉打開紙包——里面是幾塊被雨水洇軟的桂花糕，形狀歪歪扭扭，倒像是親手做的。她捏起一塊放進嘴里，清甜混著雨氣漫開，忽然想起入東宮第一年的雨夜。那時她在回廊摔破了膝蓋，巡邏的年輕禁軍統(tǒng)領(lǐng)板著臉訓了句“冒失”，卻在她身后悄悄放了盞燈籠，光透過雨簾，暖得像此刻舌尖的甜。

雨勢稍歇時，張真源的身影出現(xiàn)在典籍庫門口。他換了身素色錦袍，手里捧著那盆沙棘，新抽的嫩芽在雨霧里泛著亮綠。

張真源西庫漏雨，暫放你這里養(yǎng)幾日。

他笑得溫和，目光掃過案上的桂花糕

張真源看來有人比我先一步送了暖意。

沈清婉將沙棘擺在窗臺上，指尖拂過新葉上的雨珠：

沈清婉多謝公子信任。

張真源指尖輕叩盆沿：

張真源這沙棘在故鄉(xiāng)耐得嚴寒，到了京城卻嬌弱起來。

他忽然抬眼

張真源沈典籍官可知，沙棘的根能扎進石縫里？

不等她回答，丁程鑫的內(nèi)侍已在門口躬身：“沈典籍官，靖王殿下請您去偏廳一敘。”

沈清婉握緊袖中的青銅環(huán)，跟著內(nèi)侍穿過回廊。路過假山時，見賀峻霖蹲在石洞里避雨，正對著幅畫傻笑，畫上七個模糊人影圍著沙棘，旁邊寫著“等天晴”。

偏廳的檀香混著雨氣飄來，丁程鑫坐在案前，指間摩挲著那枚刻“靖”字的玉佩。見她進來，他抬眼，目光直接落在她袖口——那里藏著青銅環(huán)，輪廓在濕衣料下若隱若現(xiàn)。

丁程鑫沈典籍官可知，這玉佩上的刻痕，是當年定做時特意留的？

他將玉佩推到她面前，邊緣的月牙形磨損在燭火下格外清晰，“匠人說，世間該有另一物與它相配，合起來才是完整的‘信’字?！?/p>

沈清婉的呼吸一滯。父親書房的匾額上，正是“信”字，而匾額右下角的暗格，正是用來藏青銅環(huán)的地方。

丁程鑫可惜啊，那“另一物”找了許多年，都沒蹤跡。

他指尖在磨損處重重一按，聲音壓得很低，像說給她聽，又像說給燭火聽：

丁程鑫聽說沈博士生前，也愛收集些帶刻痕的小玩意兒？

窗外的雨，忽然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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