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拿到了直升機門票。
吉隆碼頭都是小型直升機,要求是兩人一組,抽簽決定。李樂意偶爾覺得自己在第六感這方面有超能力,PD搖一搖簽筒,她好像就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李樂意抽中數(shù)字2,和翟瀟聞一組?!?/p>
彈幕樂意不要再逃了…有的事命中注定!
也許李樂意自身也要信命了——命運絕不放過她。
她認命地走向翟瀟聞,后者今日著一件藍白色系沖鋒衣,拉鏈拉到嘴巴以上,白凈臉蛋上戴一副墨鏡,不說話,顯得挺冷酷。
剛剛與周柯宇分到一組的丁禹兮斜睨他一眼,心道也許全世界只有他知道有人此刻正在嘴角上揚。
直升機的降落仿佛掀起一場小型颶風(fēng),引擎轟鳴如雷暴。兩人從直升機兩邊分別落座,李樂意自覺要扣安全帶,奈何空間逼仄視野不佳,幾次未能成功。余光注意到翟瀟聞已經(jīng)抬手要伸過來,她心神一晃,安全帶終于扣緊,咔噠一聲金屬脆響淹沒在噪音之中。
翟瀟聞也不尷尬,幾天來或許也早已習(xí)慣,誰知直到駕駛員伸手過來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意識到還要戴上降噪耳機。一時之間手忙腳亂,扯耳機的時候撞上李樂意早已戴好的耳機線,為她世界留下片刻的尖銳雜音。
天公作美,今日是大好的晴天。碧藍天空上掛了蛋黃一樣燦爛的太陽,微風(fēng)化開萬里無云。
海是一塊翡翠,倒映在李樂意眼底。她不自覺靠近舷窗,在伸手觸摸翡翠之前,先用目光觸摸到了玻璃中的倒影。
比大海更清澈又深沉的一雙眼,那樣堅定地望向她。他實在不加遮掩,明知道已被察覺,目光動也不動,在玻璃中與她對視。
頭一次誰也未躲。
“Wow, someone is surfing now, doesn't he cold?(有人在沖浪,他不冷嗎?)”
駕駛員的話語沖破引擎喧囂,打破了玻璃里的平靜。
李樂意匆匆收回目光,定睛向下看,果真有人正在近海沖浪。如今金秋,梅爾伯恩不及京川冷,卻也不是好相與的時節(jié)。
李樂意“He is really brave!(他真勇敢!)”
這兩句翟瀟聞聽得懂,他不大爽快地撇了撇嘴。
翟瀟聞“不就沖浪嘛,本來我也想學(xué)?!?/p>
話說出口,卻愣住。
李樂意眼看著他眼底蒙上她難以看懂的情緒,也想起那年。
翟瀟聞還差一年高考,恰好她也差一年中考,兩家就約好次年暑假一道出游,就來南十字洲,黃金海岸的沖浪文化最有名。
可惜后來分道揚鑣,如今看來,這約定誰也沒達成。
駕駛員怎會知氣氛微妙,他只知道按照航線行進,這會輪到他炫技,一個完美的15度側(cè)飛,其實不算刺激,但后座兩人都不設(shè)防,盡管扣著安全帶,李樂意還是慣性倒向身邊的人。
在肢體接觸前一秒,她及時調(diào)整身體,卻沒料到衣料先一步接觸。南十字洲的氣候比想象中干燥,他的沖鋒衣與她針織衫擦出一點靜電,聲音清脆。
翟瀟聞失笑。
翟瀟聞“你又電我。”
這一句話好輕盈,讓李樂意覺得好像昨天兩人還坐在一起寫作業(yè),她探過身子拿他的課本看著玩,衣料摩擦,甚至閃出一點火星,電得他鬧了老半天。
李樂意“那是你活該?!?/p>
她怎么不是受害者?事情的前因,分別是他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個氣球,在她袖子上摩擦了老半晌。
所以她有一瞬真這么覺得,忘了長久以來堅持的不要忘形,下意識這樣接上了話。
然后兩人都沉默。好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以為是昨天的畫面其實已經(jīng)泛黃,甚至被歲月蒙上了模糊的濾鏡。那枚氣球后來被丟在李樂意臥室里,一天比一天縮小,后來再有一天,也許實在無氣可泄,變成縮在地板一角的一塊塑料,被她媽媽掃了個一干二凈。
她想他們之間那點感情也是如此,長久的分離讓她常常忘了曾有人在她生命里占據(jù)這樣重要的一環(huán),只是偶爾記起,覺得恍如隔世。
對話就這樣消散在直升機些微的抖動里,只剩舷窗倒影,有人咬緊了下唇。
下直升機的時候,她還是避開了對方遞過來的手,任由旋翼再次帶起颶風(fēng),卷起她長長頭發(fā),有一瞬間劃過他手腕。
騙自己的。
李樂意想,她偶爾的確會忘了翟瀟聞曾經(jīng)在她生命里占據(jù)過多么長的一個維度。
奈何一旦想起,這痛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