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游艇派對也盡興，船舶歸岸，幾個人相互扶持著要坐車回酒店。

李樂意裹著毛毯要上車，手腕卻被拉住。她回頭，翟瀟聞望著她，眼睛亮得驚人。

翟瀟聞“我有事要跟你說?！?/p>

發(fā)愣的片刻，他手上用力，她被拽進(jìn)他懷里，鼻梁撞到他肩膀，兩個人都疼得悶哼一聲。她眼眶紅了一圈，想發(fā)脾氣，手腕上他的力道半點不松。

她被披上他的大外套，不由分說，重新被拉扯到海邊。她甩開他的手：

李樂意“你到底要干嘛！”

到底還是有些醉意，沒壓住脾氣，反正面前是他。李樂意絕對不會承認(rèn)，無論事實變遷，她是不是真的討厭他，翟瀟聞面前就是她可以隨意喜怒哀樂的安全區(qū)。

翟瀟聞“撿貝殼?！?/p>

他說。

翟瀟聞“你小時候不是最喜歡撿貝殼？這兒的貝殼和青城一定不一樣?！?/p>

說著話，他打開手機(jī)手電，照亮金燦燦的沙灘。

李樂意“撿貝殼？”

李樂意覺得荒唐。南半球，凌晨，夜風(fēng)微微涼，黑燈瞎火的大海邊，這個和她絕交九年的男人，兩個人加起來快要五十歲，身上酒氣熏天，他竟然拉著她撿貝殼。

她望著遼闊無垠的大海，氣到甚至想笑。

李樂意“少爺，現(xiàn)在還沒退潮，我們撿什么？”

李樂意“你是離了青城太多年，趕海的基本常識都忘了？”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但翟瀟聞已經(jīng)不理她，彎著腰翻找沙礫，總有些滄海遺珠。他撿起什么，用手電照亮給她看：

翟瀟聞“這種貓眼螺，你小時候有三個餅干盒?！?/p>

李樂意踢著浪花，聞言冷笑一聲：

李樂意“早扔了?！?/p>

她背對著他，彎下腰，撿起一片淺藍(lán)色扇貝。人的大腦太有限，有時候還要拿來記住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比如說最后一回一起到大海邊，她曾經(jīng)撿過類似的一片，說這是她最喜歡的顏色，要拿回去串個手鏈。

那時候他怎么說的來著？他說她就這一點出息，等他賺了大錢，什么珍珠美玉大鉆石，他都給她買過來，到時候還戴什么貝殼手鏈？

現(xiàn)在，他真買得起那些珍珠美玉大鉆石了。

她攥著這小片貝殼出神，不期然一個珠寶盒闖入視線。翟瀟聞將盒子打開，手電的光芒下，里頭藍(lán)寶石手鏈閃過天上的星子。

翟瀟聞“出道第一年買的。”

他看著她，眼睛里有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翟瀟聞“你現(xiàn)在還想要嗎？”

李樂意想起出發(fā)前看見網(wǎng)上那些爆料貼的評論，有人先一步意識到他倆的生日都會在錄制中度過，網(wǎng)友都以為他們只是六年沒有聯(lián)系，所以那人問的是，“錯過六年的生日還不夠嗎？人生有幾個六年？”

人生有幾個九年？

她如果再心狠一點，就會把這顆珍貴的藍(lán)寶石打落到大海里，可是她看著他雙眼，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李樂意討厭翟瀟聞。

李樂意恨不了翟瀟聞。

她將那小小的淺藍(lán)色貝殼按在他掌心。

李樂意“碎了的東西，再粘上也有裂痕?！?/p>

他趁機(jī)抓住她的手。

翟瀟聞“那就再撿新的——這大海邊有很多。”

翟瀟聞“以后不會再碎，一點裂紋都不會有。我，我向你保證……”

翟瀟聞意識到自己竟然有幾分哽咽。他睫羽顫過幾顫，最后望向她時，眼眸里也同樣升起水意，經(jīng)年的情緒在其中，如浪花翻涌。

翟瀟聞“李樂意，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再做讓你討厭的事。”

眼尾泛著紅，他望著她，懇求、或者說是哀求。

翟瀟聞“別討厭我，小梨，別討厭我，好不好？”

天邊泛起魚肚白，黎明將近了。

他大她三歲，卻最善于用這樣的手段，裝乖扮可憐，從小到大哄她無數(shù)次。李樂意抽回手，面色很冷，話也硬邦邦，但是她說：

李樂意“……手鏈給我?！?/p>

翟瀟聞把首飾盒塞給她，卻扣住盒蓋：

翟瀟聞“我要收利息，小梨，給我句實話?！?/p>

李樂意“又是六年前的舊款式了?！?/p>

她抱著盒子走向潮線，海風(fēng)送來她的聲音，遮蓋住幾乎消散的嗚咽：

李樂意“別總讓我撿破爛，行不行？”

朝霞攀上海岸線，世界逐漸變得清晰。風(fēng)拂過翟瀟聞的發(fā)，吹得他面容有些皺，眼淚也甩向大海，未免狼狽?？伤ζ饋?，笑得很由衷。

翟瀟聞“好，以后都只送新的。”

翟瀟聞“說好了，李樂意，不許再討厭我！”

吹了整夜的風(fēng)，李樂意著急回房間洗澡，沒進(jìn)門，看見門邊落一張信封。她打開來看，里頭是嚴(yán)浩翔拿無人機(jī)拍的照片。

夜幕下，她醉得搖晃，翟瀟聞攬住她的腰，唇瓣無意擦過她發(fā)頂。

太陽升起以后的黃金海岸重新變成度假圣地，海浪吞沒岸邊兩串腳印，像從未存在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