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合伙人們才到餐廳,前臺的電話鈴劃破餐廳寂靜。
周柯宇隨手將電話接起,以為是外賣訂餐電話,不想電話越講越長,直到掛斷,眾人已經(jīng)全部聚到面前。
丁禹兮“怎么了這是?訂了個滿漢全席啊?”
周柯宇“差不多吧?!?/p>
周柯宇擰眉:
周柯宇“是個中國留學生,說他們二十多個人,要來咱們這里開畢業(yè)晚會?!?/p>
“——哇!”
一筆訂單抵消今日全部營業(yè)額,眾人立刻熱火朝天地準備起來。彩帶、氣球、寫著“Congratulations Graduates(畢業(yè)快樂)!”的橫幅,五彩斑斕地點綴著Fishing Lantern,另有食物香氣馥郁,一種淡淡的、屬于告別的預言感也悄悄在其中蔓延。
收拾完畢、備餐也結束,嚴浩翔抱著吉他坐在吧臺,輕輕撥弄著琴弦試音,眼神沒聚焦,顯然在放空,也許是因為年紀最接近畢業(yè),所以情緒來得早,離別這件事,提前在他腦海敲響警鐘。
丁禹兮走過來,揉亂他的頭發(fā):
丁禹兮“翔哥,一會兒來的都是青春風暴,記得給我們老年組爭口氣??!”
夕陽透過大窗戶,給Fishing Lantern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窗前是兩位女士精心栽培的花,在秋冬交際也精神昂揚。
嚴浩翔笑起來:
嚴浩翔“得了吧,按歲數(shù)分我跟人家才是一伙的。”
留學生們隨夜幕一起到來,大家看上去心情都好,吃這群大明星做的飯,身邊坐的是至交好友,心情不好也難。
前菜、主食、甜品,擺好自助,光看賣相也知美味,大家吃得香,聊的是幾年來的舊事還有近在咫尺的未來。
吉他又響,嚴浩翔錯覺自己正在趕巡演,一連兩天都要上臺,不過今兒他唱的是畢業(yè)的歌,歌聲漲滿青蔥歲月,也是離別序曲。
翟瀟聞“去年你畢業(yè)?!?/p>
難得不用躲在后廚,翟瀟聞站在李樂意身邊。
翟瀟聞“其實我去看了?!?/p>
李樂意一愣,她看向他。
畢業(yè)的事,明明就在去年,她如今回憶卻覺得有點記不清。去年年底,父親查出癌癥,事情山崩海嘯一般將她吞沒,大腦里已經(jīng)存不下那些好的、珍貴的回憶。聽見他的話,她才下意識回想。
她實在不算火,但也有名氣在身上,品牌方和粉絲的花一早堆滿工作室,當時的經(jīng)紀人還不是從微,是個中年男人。他從工作室隨便帶了兩束給她拍照,實在直男審美,等她回到工作室簽收其他,才注意到里頭有不一樣的。
一束藍繡球。
聽說繡球開在寒冬時分,花團錦簇,見者心生歡喜,所以花語是“希望”。
她喜歡藍色,喜歡繡球花,于是想去看是誰送來,沒有署名。大堆的花里,只有那一束沒有。
李樂意“還有初中和高中……”
都有一束沒有署名的花。
十五歲初中畢業(yè),那時她已成名,收到的花已經(jīng)不少,沒有署名的是一捧梔子花,這花兒很少有人當禮物送,她記得。
十八歲高中畢業(yè),以為人生順風順水,沒有署名的是一束向日葵,像太陽一樣熱烈。
翟瀟聞點了點頭。
翟瀟聞“雖然你也不缺這一束,但我覺得,我得在場。”
說完,自覺幾分矯情,他臉上升起尷尬,下意識撓撓后腦勺,打起哈哈:
翟瀟聞“有點傻吧哈哈,我挑花的審美不好……”
翟瀟聞“哎,你別哭呀。”
面臨畢業(yè)要各奔東西的留學生們還沒哭,餐廳老板先哭成了淚人。李樂意哭得蹲在地上,縮成一小團,翟瀟聞就在旁邊東繞西轉、上躥下跳。
最后,他蹲到她的身邊。
翟瀟聞“祖宗,我給你唱歌,不哭了好不好?”
許多年前,他就這么哄她,那時候唱的都是童謠。這一回,他接過麥,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半晌,曲調悠悠揚揚從音響傳出。
《兒時》。
他選秀那年在節(jié)目里唱過的歌,挺老的歌,李樂意在節(jié)目播出后將那歌聽過幾百遍。
翟瀟聞“我們就一天天長大,也開始憧憬和變化,曾以為自己多偉大,寫了詩不敢遞給她……”
那時候她把自己逼進死胡同,聽來聽去都是對自己凌遲,自虐一般反復問,翟瀟聞唱這首歌的時候想沒想起過布滿他童年的她?如今她終于知道。
一直在想。
眼淚還是撲簌簌地掉,她卻笑了。
畢業(yè),一路告別,李樂意長成大人,弄丟了很多東西,弄不丟翟瀟聞。
她想,永遠也弄不丟。
梁晚慈“怎么不上去唱?”
梁晚慈看他們倆互動看得有趣,身邊靠近一道身影。是誰,想也知道。
周柯宇笑笑:
周柯宇“上去之前,有問題想問你。”
要問什么,想也知道。
梁晚慈“……我沒參加畢業(yè)典禮?!?/p>
他如今什么表情,想也知道。
梁晚慈覺得有點好笑,抬頭看,果真見周柯宇眼眉都耷拉下來,像失去心愛之物的某種毛茸茸小動物,到底還是小孩子。
她搖搖頭,決定還是把心愛之物還給他:
梁晚慈“這倒不是因為別的,畢業(yè)典禮在畢業(yè)三個月之后,我簽證到期了,回不去?!?/p>
周柯宇“……”
卸下一層防御的梁晚慈需要身邊的人上些防御,否則還有些措不及防的蔫壞。
他接過麥:
周柯宇“好吧,那今天補給你一個畢業(yè)典禮。”
他唱《那些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