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協(xié)議的起草過程比想象中更冰冷。
劉曼麗請的律師效率極高,條款里每一個字都在切割著二十五年的婚姻痕跡。
蘇晚晴坐在律師事務(wù)所的會客室里,看著母親用紅筆在財產(chǎn)分割清單上圈出屬于她的婚前資產(chǎn),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蘇振宏那邊……他同意了?”蘇晚晴輕聲問。
自醫(yī)院那晚后,父親再也沒聯(lián)系過她們,只有他的律師送來一份簽了字的初步協(xié)議。
劉曼麗放下筆,冷笑一聲:“他有什么不同意的?
現(xiàn)在拖著,不過是想讓我念在‘夫妻情分’上多給他留點醫(yī)藥費。
”她頓了頓,從文件袋里抽出一份新的復(fù)印件,“你看看這個。”
那是一份人身意外險保單,投保人是蘇振宏,受益人欄赫然寫著“林婉”的名字。保額高達五百萬,投保日期就在他拿到第一份肺癌診斷書的一周后。
蘇晚晴的心臟猛地一沉:“他買這么高的保額做什么?”
“做什么?”劉曼麗的聲音帶著寒意,“如果他‘意外’去世,這五百萬就能名正言順落到林婉手里。
他不肯做手術(shù),拖著病情,是不是就在等這個?”
這個猜測像冰錐一樣刺入蘇晚晴的腦海。
她想起父親深夜壓抑的咳嗽,想起他“出差”回來時偶爾流露的疲憊,原來那些不是病痛的掙扎,而是精心策劃的倒計時?
“我讓人查了,”劉曼麗繼續(xù)道,“這十年他轉(zhuǎn)給林婉的錢,有一大筆都投進了念念的教育基金和一套以林婉名義買的房子。
他把我們當什么了?提款機,還是他死后用來堵別人嘴的擺設(shè)?”
正說著,蘇晚晴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林婉”。
她猶豫了一下,劃開接聽。
“晚晴,”林婉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你爸爸他……剛才突然咳血昏迷了,醫(yī)生說情況很危險,你能不能……”
“我們跟他沒關(guān)系了。
”劉曼麗一把搶過手機,冷冷打斷,“他的生死,你和你的‘家人’自己負責。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將手機扔在桌上。
辦公室里陷入死寂。
蘇晚晴看著母親緊繃的側(cè)臉,突然發(fā)現(xiàn)她鬢角的白發(fā)又多了些。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斑駁的光影,像極了她們支離破碎的生活。
“媽,”蘇晚晴輕聲說,“那筆保險……如果他真的出事,林婉拿到錢,會不會……”
“會不會什么?”劉曼麗轉(zhuǎn)頭看她,眼神銳利,“你同情他了?還是同情那個女人?”
“不是……”蘇晚晴搖搖頭,“我只是覺得奇怪。
如果爸爸真的想把錢留給他們,為什么不直接立遺囑?買意外險,還要等‘意外’,這太冒險了?!?/p>
劉曼麗皺眉,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這時,律師助理敲門進來,手里拿著一份剛打印好的文件:
“劉女士,這是蘇先生婚前財產(chǎn)的補充調(diào)查,還有……一份您可能需要看看的舊文件?!?/p>
所謂的“舊文件”,是一份二十年前的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
蘇振宏創(chuàng)業(yè)初期,曾將公司10%的股份轉(zhuǎn)讓給一個名叫“林建國”的人,作為啟動資金的抵押。
而林建國的身份證復(fù)印件上,那個略顯蒼老的面孔,竟與林婉有七八分相似。
“林建國……林婉……”蘇晚晴喃喃道,“難道是她父親?”
劉曼麗猛地站起身,抓起那份協(xié)議:
“當年他跟我說,那筆錢是跟朋友借的,沒說抵押股份!
這個老東西,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律師助理補充道:“我們還查到,林建國在十年前因病去世。
臨終前將股份轉(zhuǎn)回給了蘇先生,但有一個附加條款——如果蘇先生在林婉三十歲前去世,股份收益需由林婉代管。”
十年前,正是林婉生下念念的那一年。
蘇晚晴的心猛地一跳,一個更可怕的念頭浮現(xiàn)出來:
父親的背叛,難道從創(chuàng)業(yè)初期就埋下了伏筆?
而林婉的平靜,是不是因為她手里握著父親無法擺脫的把柄?
這時,蘇晚晴的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醫(yī)院的陌生號碼。
她看了母親一眼,還是接了。
“請問是蘇晚晴小姐嗎?
”電話那頭是護士急促的聲音,“你父親蘇振宏先生剛才搶救時,手里一直攥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