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雨又下了起來。

雨水在擋風玻璃上蜿蜒成河，警車的雨刷器像節(jié)拍器般規(guī)律擺動。吳邪盯著手中平板電腦顯示的工廠平面圖，食指無意識地輕敲膝蓋。車窗外，十五名全副武裝的刑警正在雨中集結(jié)，黑色作戰(zhàn)服吸收著路燈光線，將他們?nèi)诨梢黄苿拥年幱啊?/p>

"吳隊，所有小組已就位?！倍鷻C里傳來陳成的匯報，"但有個情況...廠區(qū)太安靜了。”

吳邪抬頭望向三百米外的廢棄化工廠。陳成說得沒錯——沒有野貓，沒有驚鳥，連夏夜應有的蟲鳴都消失了。只有雨水敲擊鐵皮屋頂?shù)膯握{(diào)聲響，像某種遠古的計時器。

"按原計劃行動。”吳邪按下通訊鍵，"A組封鎖東側(cè)出口，B組控制制高點，C組跟我正面突入?！?/p>

他最后檢查了配槍。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想起三天前證物室里的青銅碎片——同樣冰涼，卻帶著詭異的活性，仿佛在皮下輕微震顫。

"三、二、一，行動！”

破門錘撞擊鐵門的巨響撕裂雨幕。吳邪第一個沖進廠房，戰(zhàn)術手電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漂浮的塵埃。腐敗的化學藥劑味中混著一絲甜腥，像鐵銹與檀香的古怪混合。

"老天爺...”身后年輕警員倒吸一口涼氣。

手電光下，數(shù)十個未完成的青銅面具整齊排列在傳送帶上。每個面具內(nèi)壁都刻著那個眼熟的符號，凹槽里殘留著暗紅色物質(zhì)。吳邪戴上取證手套，指尖輕觸其中一個面具——竟然傳來微弱脈搏般的震動。

"檢測組進來采樣?！眳切暗穆曇粼诳諘鐝S房里產(chǎn)生詭異的回音，"特別注意這些紅色...”

他的指令被一陣金屬摩擦聲打斷。傳送帶突然啟動，面具相互碰撞發(fā)出鐘磬般的清響。與此同時，所有手電筒同時頻閃，燈光在墻壁上投下跳動的陰影，那些影子扭曲拉長，竟?jié)u漸組成祭祀場景——戴面具的人影圍著某種樹狀物起舞。

"電磁干擾！”陳成大喊，"通訊中斷了！”

吳邪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他看見操作臺上攤開的手冊，泛黃的紙頁上用朱砂繪制著流程圖："藥液灌注”、"符文激活”、"容器測試”...最后一步赫然寫著"警徽共鳴”。

爆炸聲從頭頂傳來。通風管道噴出橘紅色的火焰，熱浪掀翻了最近的警員。吳邪剛要沖去救人，后頸汗毛突然豎起——那是多年刑偵生涯養(yǎng)成的危險直覺。

他猛地側(cè)身。一道黑影從橫梁躍下，青銅匕首擦著他耳畔劃過，帶起的風里裹挾著陳年墓土的氣息。

"不許動！警察！”吳邪舉槍瞄準，卻在看清襲擊者時手指微顫——對方戴著市局后勤處的工牌。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牙齦上蔓延的青灰色紋路。匕首再次刺來時，吳邪扣下扳機。

槍聲與金屬碰撞聲同時響起。張起靈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兩人之間，黑金古刀架住匕首的瞬間迸出幽藍火花，照亮襲擊者手腕上纏繞警徽的青銅樹刺青。

"退后！”張起靈低喝。吳邪這才發(fā)現(xiàn)地面不知何時滲出粘稠液體，像有生命般向持槍的警員腳踝纏繞。

廠房深處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轟鳴。一面墻的偽裝布幕突然落下，露出三米高的青銅樹雕塑——樹枝末端懸掛的卻不是果實，而是密密麻麻的警徽。

"走！”張起靈拽住吳邪撞向最近的窗戶。玻璃碎裂的瞬間，吳邪看見襲擊者撕開制服，露出胸膛上嵌著的青銅鏡面，鏡中倒映的竟是陳明隊長的臉。

他們跌進雨中的廢料堆。王胖子的越野車咆哮著沖來，車門剛關上，原先的位置就被爆炸火球吞沒。

"操他祖宗！"王胖子猛打方向盤，車子在泥濘中甩尾漂移，"天真你沒事吧？”

吳邪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在不受控制地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某種更深層的共鳴——他手背上不知何時浮現(xiàn)出與青銅器上相似的紋路，正隨著心跳明暗閃爍。

張起靈抓過他的手腕，兩指按在脈搏處。月光下，吳邪看見他瞳孔收縮成危險的針尖狀。

"你碰了面具?！边@不是疑問句。

"只戴了手套...”吳邪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想起來，在觸碰面具前，自己曾用這只手擦過臉上的雨水。

王胖子從后座拽過醫(yī)療箱，翻出密封袋裝著的拓片照片："剛收到的，老趙說這是從李成蹊舊宅...”

吳邪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照片上的竹簡記載著某種儀式，而旁邊的插圖——戴青銅面具的人將匕首刺入胸口，流出的卻不是血，而是纏繞著符文的青銅液體。

"商周時期稱這個符號為'蛻'?！睆埰痨`突然開口，"不是轉(zhuǎn)化，是...替換。”

車窗外，雨越下越大。吳邪恍惚看見每個雨滴里都映著微縮的青銅樹影子。他想起警校畢業(yè)那年，在檔案室深處翻到的"李成蹊失蹤案”卷宗。照片里年輕警官的眉眼，與此刻身旁的張起靈驚人地相似。

"回局里?！眳切耙а浪合率直称つw上突起的紋路，鮮血立刻涌出，“我要調(diào)二十年前的所有懸案檔案?！?/p>

王胖子猛踩油門。后視鏡里，化工廠的火焰在雨水中詭異地凝成樹冠狀，而更遠處，杭州市局的警徽在夜雨中泛著濕漉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