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浮燼跪在青石階前，劍橫在膝上。

陸九淵倚在廊柱邊，手里捏著半塊沒吃完的桂花糕——沈青悟大清早塞給他的。他盯著浮燼的發(fā)頂，那里沾了片枯葉，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師尊，我要下山?！?/p>

鐵核桃在掌心轉了兩圈，陸九淵“嘖”了一聲?！皬统鹗前桑俊彼麖澭?，把桂花糕渣彈在她肩頭，“去吧，早點回來。”

沈青悟從后院沖出來，發(fā)髻都沒挽好，楚昭南拎著她的外袍追在后面?！靶熋?！”她一把攥住浮燼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里，“帶夠藥沒有？我昨晚新配的解毒丸——”

楚昭南默默往浮燼包袱里塞了疊銀票，又解下自己的軟甲遞過去。

林隱舟站在最遠處，手里攥著個褪色的平安符。等眾人散開些，他才快步上前，把符塞進她劍鞘里?！皠e死?！彼ぷ影l(fā)緊，“……不然白費我三年香火錢。”

浮燼低頭系緊靴帶，忽然覺得山風刺眼

血從刀尖滴下來的時候，那男人終于認出我了

“是……是你！”他嘴唇哆嗦著往后退，撞翻了香爐，“夫人！快跑！帶著霜兒跑——”

那女人反應倒快，一把拽起旁邊的小女孩就往門外沖。孩子嚇得踉蹌，卻死死咬著嘴唇?jīng)]哭出聲

跑？你們當年可沒給我娘跑的機會

我一腳踩住男人的胸口，刀尖抵住他喉結。“那你當時為什么要殺我們一家人？”

他眼球凸出來，手指摳進泥里。“我……我只是聽令行事……”

刀鋒一劃，血噴在門框上，像潑了桶朱漆。

我甩了甩手腕，朝后院追去。那女人跑得釵環(huán)散亂，正推著孩子往狗洞里塞。

“霜兒快走！別回頭！”

小女孩半個身子已經(jīng)鉆出去了，卻突然扭過頭——正好看見我刀光一閃，她娘像截木頭似的栽下去。

“娘——！”

這一聲喊得我手抖了抖。她眼睛瞪得那么大，眼淚糊了滿臉，手指死死抓著娘親的袖子?！澳銡⒘宋夷铮∧闶菈娜?！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多像啊。

我蹲下來，捏住她下巴。這張小臉沾了泥和血，鼻涕眼淚混在一起，牙齒咬得咯咯響。

當年我是不是也這樣，在死人堆里看著娘親咽氣？

刀已經(jīng)貼上她脖子，她突然說道“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留不得?！?/p>

我盯著她咽氣，手指在刀柄上緊了緊。

這孩子要是活著，十年后就是另一個我——提著刀來索命的鬼

我踹開那扇雕花門的時候，那女人正半躺在軟榻上，懷里摟著個少年。少年不過十五六歲，臉色慘白，脖子上還帶著淤青。

她見了我也不慌，懶洋洋地支起下巴?！皢眩膩淼囊把绢^？”

我刀尖還在滴血，一步一個血腳印走到她跟前?！盀槭裁匆獨⑽覀円患胰?？”

她忽然笑了，染著蔻丹的手指卷著鬢邊一縷頭發(fā)?！澳阏f那對夫妻啊——”她拖長了調子，“你爹生得俊，你娘有骨氣，連你弟弟都水靈……”她瞇起眼，像在回味，“可惜啊，寧死不從?！?/p>

榻上的少年抖了抖，被她一巴掌扇在臉上?！岸妒裁?？又沒輪到你”

我盯著她那張敷滿脂粉的臉，忽然想起弟弟被送回來時——十指盡斷，眼睛成了兩個血窟窿

刀光閃過，她笑聲戛然而止

這下你永遠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