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山東,暮春時節(jié),空氣里還帶著一絲料峭的濕冷。瓜子廟的荒草坡上,一支裝備算不上精良的隊伍正圍著一個黑黢黢的土坑打轉,坑邊插著的洛陽鏟沾著新鮮的白膏泥,昭示著下方可能存在的不凡。
蘇璃站在隊伍邊緣,一襲簡單的卡其色戶外風衣也掩不住她過分昳麗的容貌。陽光透過稀疏的樹枝落在她臉上,勾勒出精致得近乎妖異的輪廓,尤其是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眸光流轉間似有水波蕩漾,看得旁邊幾個年輕考古隊員頻頻側目,又不好意思地紅著臉移開視線。
“這位就是上面派來的特聘顧問,蘇璃小姐?!睅ш牭睦辖淌冢晃淮髦匣ㄧR的清瘦老人,喘著氣介紹道,“蘇小姐家學淵源,對奇門遁甲和古墓形制頗有研究,這次多虧了她,我們才找到這處疑似七星魯王宮的入口?!?/p>
蘇璃微微頷首,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恰到好處的微笑,聲音輕柔如羽毛:“王教授過獎了,只是略懂皮毛,希望能幫上忙。”
她的目光看似在禮貌地掃過眾人,實則在落地的瞬間,便精準地捕捉到了隊伍最角落那個身影。
那人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青色連帽衫,帽子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他背著一個巨大的登山包,沉默地站在陰影里,像一尊沒有溫度的石像,與周圍的喧囂格格不入。
——張起靈。
蘇璃的心臟(如果她那顆由妖丹凝聚的核心能被稱為心臟的話)輕輕跳動了一下,不是因為悸動,而是因為狩獵者看到優(yōu)質獵物時的本能興奮。
這張臉,這股從骨髓里透出的疏離與神秘……確實合她的眼緣。
“蘇小姐,您看這入口……”王教授搓著手,有些急切地想聽聽“專家”的意見。
蘇璃收回目光,走上前,故作認真地觀察著土坑邊緣的封土結構,指尖看似隨意地拂過一塊凸起的青石,眼底卻飛快地閃過一絲了然。《盜墓筆記》的世界,七星魯王宮,一切都和她“看”過的“劇本”一樣。
她來這里,不是為了什么考古發(fā)現(xiàn),更不是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家學淵源”——那身份不過是她用一絲狐火迷惑了當?shù)匚奈锞帜澄活I導的意識后,順理成章落到她頭上的幌子。她來,是為了眼前這個叫張起靈的男人。
天生地養(yǎng)的九尾狐,活了不知多少歲月,早已不知“心”為何物。情愛于她,不過是收集世間至純情感的游戲,是枯燥漫長生命里的一點樂子。而每個影視劇世界里,那些容貌絕世、氣質卓然的男子,便是她最好的“獵物”。
“入口保存得比想象中完好,”蘇璃直起身,秀眉微蹙,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擔憂,“但看這封土的樣式,下面恐怕機關重重,各位一定要小心?!?/p>
她說著,目光不經(jīng)意地飄向那個青衫身影,果然看到他帽檐下的目光似乎朝她這邊掃了一眼,快得如同錯覺。
很好,引起注意了。
接下來,就是下斗。
繩索放下,隊員們依次下坑。輪到蘇璃時,她看著深不見底的黑洞,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怯意,抓住繩索的手指微微泛白。
“蘇小姐,要不我先下去,您跟在我后面?”一個年輕隊員殷勤地說。
蘇璃剛要開口,卻聽到一個低沉、幾乎沒有情緒起伏的聲音從下方傳來:“我在下面?!?/p>
是張起靈。他已經(jīng)先一步下去了,此刻站在坑底,仰著頭,帽檐下的視線似乎正落在她身上。
蘇璃心中冷笑,面上卻立刻露出感激又帶著點羞澀的神情,對那年輕隊員搖了搖頭:“謝謝你,不用了,張先生在下面,我……我不怕了?!?/p>
她深吸一口氣,抓住繩索,小心翼翼地向下滑去。女人的體力本就不如男人,更何況她還刻意放慢了動作,顯得有些笨拙??斓娇拥讜r,她腳下一滑,低呼一聲,身體猛地向一側傾斜。
“小心!”下方傳來張起靈的聲音,同時,一只骨節(jié)分明、覆著薄繭的手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她的腰。
入手一片柔軟,帶著一種奇異的、清冷又馥郁的香氣,像雪后初綻的寒梅,又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甜膩,直沖張起靈的感官。他下意識地蹙眉,手上的力道卻沒有松開。
蘇璃驚魂未定地抬頭,正好撞進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里。那眼睛很深,像蘊藏著萬年寒冰,卻在這一刻,因為她的靠近,似乎泛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
“謝……謝謝你,張先生?!碧K璃連忙站穩(wěn),臉頰微紅,像是被剛才的意外和他的觸碰羞到了,低下頭不敢再看他,手指卻緊張地絞著衣角。
張起靈松開手,沒有說話,只是轉身向洞穴深處走去,仿佛剛才那個出手相助的人不是他。
蘇璃看著他的背影,眼底的羞怯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志在必得的笑意。
魚兒,已經(jīng)開始咬鉤了。
洞穴內(nèi)潮濕陰暗,彌漫著一股腐朽的土腥味。隊伍打著手電筒,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摸索。蘇璃故意走在張起靈身側后方,時不時“不小心”被碎石絆倒,或是被低矮的石梁碰到頭,發(fā)出細碎的驚呼聲。
每次她出聲,張起靈的腳步都會頓一下,雖然依舊不回頭,也不說話,但蘇璃能感覺到,他的注意力,確實在她身上。
這就夠了。
九尾狐的魅惑,從來不是直白的勾引,而是像蛛絲一樣,一點點纏繞,在對方毫無察覺時,滲透進靈魂深處。
前方豁然開朗,是一座巨大的墓室。墓室中央,一座漆黑的棺槨靜靜停放,四周的墻壁上刻滿了詭異的壁畫。
“這是……主墓室!”王教授激動地低呼。
就在眾人興奮地準備上前查看時,地面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緊接著,棺槨周圍的地面裂縫中,猛地鉆出數(shù)具渾身長滿白毛、面目猙獰的“粽子”!
“血尸!是血尸!”胖子驚恐地大喊,抄起工兵鏟就迎了上去。
場面瞬間陷入混亂。手電筒的光束亂晃,驚叫聲、兵器碰撞聲、粽子發(fā)出的嗬嗬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一曲死亡的交響樂。
蘇璃“花容失色”,尖叫著向后退去,腳步踉蹌,眼看就要被一只撲來的血尸抓住。
就在這時,一道青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掠過,黑金古刀帶著凜冽的寒光,精準地斬在血尸的脖頸上。
是張起靈。
他擋在她身前,身姿挺拔如松,每一次揮刀都干凈利落,帶著一種近乎藝術的美感。
蘇璃躲在他身后,身體微微顫抖,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角,指尖幾乎嵌進他的皮肉里。她抬起頭,透過他的臂彎,看著他專注戰(zhàn)斗的側臉,在一片血腥與混亂中,那張臉顯得格外冷峻,也格外……誘人。
“張先生……”她聲音顫抖,帶著哭腔,“我……我怕……”
她的身體有意無意地貼向他的后背,溫熱的體溫透過單薄的衣料傳遞過去。同時,她悄悄運轉妖力,一股極淡、極隱秘的氣息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混雜在墓室的血腥氣和塵土味中,無聲無息地鉆入張起靈的鼻腔。
那是九尾狐獨有的魅惑之息,帶著能擾亂心神、放大情緒的力量。它不會讓他立刻愛上她,但足以讓他在這生死關頭,對身邊這個柔弱、依賴他的女子,多一分不該有的關注與……保護欲。
張起靈握著刀的手緊了緊,側頭看了一眼身后幾乎是掛在他身上的女子。她的眼睛里盛滿了恐懼,像受驚的小鹿,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讓他無法移開視線的吸引力。
他沉默地轉回頭,手中的黑金古刀揮得更急,將所有試圖靠近她的血尸一一斬殺。
蘇璃躲在他身后,感受著他身體傳來的力量與溫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滿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