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主樓梯附近,人流開始分散。詹姆還在計劃著晚餐后去找萊姆斯和小矮星彼得商量新的惡作劇點子。
“嘿,詹姆,”西里斯在樓梯口停下腳步,臉上帶著點慣有的、準備搞事情的狡黠,“你先去禮堂占個好位置,幫我弄份烤香腸和約克郡布丁。我……突然想起來有東西落在球場更衣室了,得回去拿一趟?!?他找了個最合理的借口。球場更衣室和地窖方向完全不同,但此刻詹姆的注意力都在食物和后續(xù)計劃上。
詹姆不疑有他,只是有點不滿地嘟囔:“落東西?你這丟三落四的毛病……行吧行吧,快去快回!布丁涼了就不好吃了!” 他擺擺手,獨自匯入涌向禮堂的人潮。
詹姆的背影剛消失在拐角,西里斯甚至沒等那點慣有的狡黠笑意在臉上完全散去,身體已經(jīng)先于理智做出了反應。一個干脆利落的旋身,他沒再看通向球場的大門一眼,腳步?jīng)]有絲毫猶豫,徑直踏下通往城堡地窖的陰冷石階。
心臟像被施了加速咒,比騎掃帚俯沖時還要劇烈,但這鼓點敲打出的并非緊張,而是純粹的、灼熱的沖動——一種“現(xiàn)在就要去做”的強烈渴望。等什么球場?等什么下一次偶遇?那些在醫(yī)療翼里盤旋的念頭、艾黛拉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像火星燎著他,讓他無法再按捺一秒。
他知道這很莽撞,很格蘭芬多,但——
“管他呢!”一個近乎狂野的念頭在他腦中炸開,“與其等她融化,不如直接去敲開那扇門!”
去找她!
*****
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氛圍一如既往,壁爐里的綠火跳躍著,映照著銀綠裝飾的冰冷光澤。艾黛拉獨自占據(jù)著靠窗角落里一張遠離人群的書桌,墨綠色的絲絨窗簾半掩著窗外的湖光。她面前攤開著魔咒課的羊皮紙筆記,羽毛筆尖端蘸著墨水,卻遲遲沒有落下。下午走廊里的那一幕,莉莉·伊萬斯真誠的感謝,多卡斯·梅多斯明亮的眼神,還有……西里斯·布萊克最后投來的、帶著探究和一絲了然笑意的目光,都在她腦海里無聲回放。她并非刻意回憶,只是那些畫面清晰得不容忽視。
她指尖無意識地拂過筆記邊緣,思緒有些游離。維護秩序,維護斯萊特林的形象——這是她從小耳濡目染、視為理所當然的立場。但莉莉和多卡斯……尤其是莉莉坦然說出“麻瓜出身”時的目光,那份清澈無畏,像一道光,猝不及防地照進她習慣性的認知里。
一絲陌生的暖意混雜著困惑,藤蔓般悄然纏繞上心頭。她明明覺得出身不該定義一個人,也反感粗魯?shù)拿胺浮拖耖_學列車上西里斯和詹姆的嘲諷讓她不適,甚至促使她出于禮貌去道歉??衫蚶虻哪抗?,卻讓她第一次清晰感到,自己秉持的“立場”似乎與她內(nèi)心對個體的感受有了微妙的間隙?
而西里斯·布萊克那個眼神……帶著點“抓到你了”的促狹,更讓她心底不自在。他仿佛看穿了這份立場與本心間的縫隙。
她甩甩頭,試圖驅(qū)散雜念。需要透透氣了。
她合上筆記,起身走向公共休息室厚重的石門。厚重的石門在她身后無聲滑開又關閉,隔絕了室內(nèi)的光線和聲響。地窖走廊里空無一人,只有墻壁上搖曳的昏暗火把投下長長的、扭曲的影子,空氣帶著湖底滲上來的陰冷濕氣。艾黛拉剛松了口氣,準備朝黑湖的方向走幾步——
“嘿,艾黛拉?!?/p>
一個帶著明顯笑意的、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旁邊的陰影里響起。
艾黛拉腳步猛地頓住,心臟像是被那聲音輕輕捏了一下。她循聲望去,只見西里斯·布萊克正從一根巨大的石柱后踱步出來,姿態(tài)閑適得像在自家走廊散步。他額前幾縷微濕的黑卷發(fā)隨意地搭著,格蘭芬多的紅金圍巾松松垮垮地搭在肩頭,沾著點草屑?;璋档墓饩€下,他那雙灰眸亮得驚人,嘴角噙著一抹毫不掩飾的、計劃得逞的愉快笑容。
“西里斯?”艾黛拉的聲音里充滿了純粹的驚訝,眉頭下意識地蹙起,但那份因下午事件和……之前醫(yī)療翼談話而松動的冰層,讓她此刻的警惕里少了幾分往日的絕對冰冷,多了一絲“果然是你”的了然和無奈?!澳阍谶@里做什么?”她環(huán)顧了一下空曠的四周,“……埋伏我?”
“怎么能叫埋伏?”西里斯走近幾步,姿態(tài)放松,笑容坦蕩得讓人生不起氣來,“這叫守株待兔,或者……精準攔截?”他聳聳肩,灰眸里閃爍著狡黠的光芒,“看你像是要出來透透氣?正好,”他語氣一轉(zhuǎn),變得像是談論一件再自然不過、且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關于‘光輪1500’的最新評測報告,我搞到手了。”他晃了晃空空如也的手(報告自然在宿舍),但眼神真誠又帶著點分享秘密的興奮勁,“有幾個關鍵點,我猜你肯定想知道——比如它在高速轉(zhuǎn)向時的穩(wěn)定性,還有那個爭議很大的平衡軸設計……是不是跟你之前說光輪‘平衡性更勝一籌’的觀點對得上?”他精準地引用了她在醫(yī)療翼的評價,灰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帶著十足的把握,“想不想現(xiàn)在聊聊?這里挺清凈。”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空曠的走廊。
艾黛拉看著他這副“我就知道你感興趣”的表情,一時竟有些語塞。下午那點被他看穿心思的窘迫感,混合著之前在醫(yī)療翼被他追問出對魁地奇興趣的微妙記憶,一起浮現(xiàn)上來。這個家伙……真是擅長抓住一切機會!但不可否認,他戳中了她的癢處。“光輪1500”的性能,尤其是印證她看法的部分,確實是她關心的重點。而且他此刻的態(tài)度……帶著點共享“內(nèi)幕消息”的親昵,坦率得讓她難以真的像以前那樣冷硬拒絕。
“西里斯·布萊克,”她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無奈和輕微的責備,直呼其名顯得自然了許多,“你這套‘精準攔截’的把戲……很格蘭芬多?!彼]有立刻拒絕,只是看著他,目光掃過他空空的手,“而且,我記得報告應該在魁地奇更衣室或者你宿舍?你這‘搞到手’的速度……有待商榷。”她點破了他手里空空的事實,但語氣更像是朋友間的拆臺。
被戳穿,西里斯非但不尷尬,反而笑得更燦爛了,露出一口白牙:“被你發(fā)現(xiàn)了!報告是在宿舍,”他大方承認,隨即壓低了些聲音,帶著點親密的促狹,“但想法和關鍵數(shù)據(jù)都在這里。”他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灰眸亮晶晶地看著她,充滿了分享的熱情,“迫不及待想跟你討論討論。明天下午四點怎么樣?老地方?”他指的是醫(yī)療翼窗戶外能看到的那片靠近黑湖的草坪,“保證帶著報告,詳細解說,童叟無欺?!彼e起一只手,做發(fā)誓狀,眼神里是純粹的期待和邀請,仿佛這是他們之間一個心照不宣的、關于魁地奇技術的秘密約會。
艾黛拉看著他。他站在昏暗的光線下,笑容明亮得幾乎驅(qū)散了地窖的陰冷。那份對魁地奇純粹的熱情,以及……似乎也包含了對與她交流技術觀點的某種期待,讓她心底那點因下午事件和之前醫(yī)療翼談話而松動的縫隙,仿佛又被撬開了一點。拒絕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zhuǎn),最終變成了一個帶著點認命意味的輕哼。
“……只談掃帚?”她強調(diào),灰藍色的眼睛看著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xié),卻也透著一絲專業(yè)探討的認真。她想起了自己那句“魁地奇確實不錯”,此刻似乎成了某種無形的通行證。
“當然!”西里斯立刻保證,但眼底促狹的笑意出賣了他,“絕對只談掃帚的性能參數(shù)、飛行體驗、保養(yǎng)技巧……嗯,最多再加點實戰(zhàn)應用分析?”他試圖得寸進尺,眼睛瞥向她,帶著試探。
艾黛拉忍不住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但嘴角似乎有極細微的、想要上揚又被壓下去的弧度。
“好好好,只談掃帚!”西里斯見好就收,笑容卻絲毫未減,甚至更明亮了,“那就說定了?明天下午四點,球場旁邊草坪。”他利落地轉(zhuǎn)身,紅金圍巾劃出一道輕快的弧線,“別遲到!帶上你的問題單,艾黛拉!” 他回頭,自然地叫了她的名字,聲音帶著笑意和熟稔,然后步伐輕快地消失在通往上層樓梯的陰影里,那句“明天見”在空蕩的地窖中留下愉快的回響。
艾黛拉站在原地,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直到徹底消失。地窖恢復了寂靜,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她抬手,指尖無意識地碰了碰自己微熱的臉頰。西里斯·布萊克……這個讓人頭疼又……難以徹底抗拒的格蘭芬多。
剛才那點因被打擾而起的薄怒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混雜著無奈、一絲被期待的小小滿足、以及對明天下午那場“只談掃帚”的技術探討……隱隱的、連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期待感。他叫她“艾黛拉”時那種自然的熟稔,以及他精準引用她之前評價的樣子,仿佛他們之間那層厚厚的冰,已經(jīng)在醫(yī)療翼的談話和此刻的“攔截”中,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那氣息在陰冷的空氣中凝成一小團白霧。沒有憤怒,沒有窘迫到失控,只有一種被卷入某種不可預測漩渦的、微妙的悸動,以及……對光輪1500那份專業(yè)的好奇心。她整理了一下情緒,努力讓表情恢復平靜,才轉(zhuǎn)身,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石門。
門內(nèi),是熟悉的銀綠色調(diào)、壁爐的綠光、以及低聲的交談。沒有人注意到她短暫的離開,更沒有人看到她臉上殘留的、幾乎看不見的柔和痕跡。艾黛拉徑直走向自己靠窗的位置,重新坐下。窗外,黑湖的幽光在墨綠色的絲絨窗簾縫隙中若隱若現(xiàn)。
她拿起羽毛筆,目光落在空白的羊皮紙上。然而,關于魔咒課筆記的思路似乎暫時被什么打斷了。艾黛拉·格林格拉斯的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節(jié)奏帶著點輕快。明天下午四點……光輪1500……那份評測報告……高速轉(zhuǎn)向穩(wěn)定性……平衡軸設計……西里斯·布萊克明亮的、充滿分享欲的笑容……這些念頭像湖底悄悄升起的氣泡,在她平靜的心湖表面,漾開了一圈圈細微卻無法忽視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