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把最后一口牛奶吸溜進嘴里時，太陽已經(jīng)徹底爬過了樓頂。她捏著空牛奶盒往垃圾桶走，腳步輕快得像踩著彈簧——大概是飯團和熱牛奶的功勞，連帶著看這老小區(qū)的破墻皮都順眼了不少。
剛上到三樓，就聽見自家門口有動靜。
不是敲門聲，倒像是……有人在數(shù)地磚？
“一、二、三……”
楚棠心里咯噔一下，悄咪咪地探出頭。
只見裴夜蹲在她家門前，手指點著地上的瓷磚，正認(rèn)認(rèn)真真地數(shù)著數(shù)，黑T恤的領(lǐng)口隨著動作往下滑了點，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膚。
這場景實在太詭異了。
一個自稱死神的男人，大白天蹲在別人家門前數(shù)地磚？
楚棠清了清嗓子，故意把鑰匙串弄得嘩啦響：“我說裴先生，您這是……在搞什么行為藝術(shù)？”
裴夜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被抓包的慌亂，隨即又恢復(fù)了那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動作流暢得仿佛剛才蹲在地上數(shù)地磚的是另一個人。
“觀察地形?！彼f。
“觀察我家門口的地磚？”楚棠挑眉，掏鑰匙開門，“您這死神的工作內(nèi)容還挺接地氣?！?/p>
“知己知彼?！迸嵋垢谒砗筮M屋，目光在屋里掃了一圈，最后落在窗臺上那兩盆多肉上，“這兩株快死了?！?/p>
楚棠正換鞋，聞言翻了個白眼：“用你說？我還快死了呢?！?/p>
話說出口才覺得有點沖，她頓了頓，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身往廚房走：“要喝水嗎？涼白開?！?/p>
“不用。”裴夜走到沙發(fā)邊，也不打招呼就坐下了，姿勢端正得像在參加什么嚴(yán)肅會議，“我來看看你今天打算怎么‘好好活’?！?/p>
楚棠端著水杯從廚房出來，聽見這話差點把水潑他臉上：“合著您還真把我當(dāng)觀察對象了？我今天打算睡一天，算不算好好活？”
“算。”裴夜點頭，從口袋里掏出個……小本本？
楚棠湊近了才看清，是個巴掌大的黑色筆記本，封面上連個字都沒有。就見裴夜拿出支同樣是黑色的鋼筆，低頭在本子上寫著什么，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你寫啥呢？”楚棠好奇地探頭。
“記錄：楚棠，今日計劃——睡眠。”裴夜把本子往旁邊挪了挪，不讓她看，“屬于合理的休養(yǎng)行為。”
楚棠：“……”
她現(xiàn)在嚴(yán)重懷疑，這貨不是死神，是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我說裴夜，”楚棠在他對面的小馬扎上坐下，捧著水杯喝了一口，“你不用工作的嗎？死神不都應(yīng)該很忙？今天勾這個魂，明天收那個魄的?！?/p>
“你的情況特殊，優(yōu)先級最高?！迸嵋购仙瞎P記本，抬眼看她，“而且，最近冥界系統(tǒng)升級，暫時不處理自然死亡案例?！?/p>
楚棠被他這一套一套的說法弄得沒脾氣了。她決定放棄跟這人講道理，反正也講不通。
“行吧，你愛待著待著。”她站起身，“我去煮點面條，你要不要吃？”
問完她就后悔了——跟一個自稱死神的人一起吃午飯，怎么想怎么瘆人。
沒想到裴夜居然點了頭：“好?！?/p>
楚棠愣了愣：“你……死神也吃飯？”
“需要維持人間形態(tài)?！迸嵋拐f得理所當(dāng)然，“總不能一直飄著?！?/p>
“……那你等著?！背霓D(zhuǎn)身進了廚房，心里把這人罵了八百遍。
冰箱里還是那兩顆蔫青菜，好在還有半袋面條。楚棠想了想，又翻出兩個雞蛋，打算做個青菜雞蛋面。
水燒開的功夫，她偷偷往客廳看了一眼。裴夜還坐在沙發(fā)上，背挺得筆直，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身上，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淺金色的邊，居然有點……好看？
楚棠甩了甩頭，把這奇怪的想法甩出去。好看有什么用，是個中二病加偷窺狂。
“面好了?！背陌褍赏朊娑松献?，一碗多放了點青菜，另一碗……全是雞蛋。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給裴夜多放兩個雞蛋，可能是覺得，就算是中二病，也不能餓著？
裴夜走過來坐下，看著碗里堆得像小山似的雞蛋，愣了一下。
“吃啊，涼了就不好吃了?！背哪闷鹂曜樱瑠A起一筷子面條吹了吹，“我手藝一般，你將就著吃?！?/p>
裴夜拿起筷子，動作依舊優(yōu)雅，夾起個雞蛋放進嘴里，慢慢咀嚼著。
楚棠看著他吃飯的樣子，突然覺得有點不真實。
昨天這個時候，她還拿著那張晚期診斷書在醫(yī)院走廊發(fā)呆，覺得人生也就這樣了。可現(xiàn)在，她居然在自己租來的小屋里，跟一個自稱死神的陌生男人一起吃面條。
“味道怎么樣？”她沒話找話地問。
裴夜點頭：“比冥界食堂的好吃。”
楚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冥界食堂？吃什么的？孟婆湯套餐？”
裴夜抬眼看她，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有機會帶你去嘗嘗?！?/p>
楚棠心里咯噔一下，連忙擺手：“不了不了，我還想多活幾天?！?/p>
裴夜沒再說話，低頭繼續(xù)吃面。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餐桌上，碗里的面條冒著熱氣，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醬油香。楚棠看著對面安安靜靜吃面的裴夜，突然覺得，這樣好像……也不算太糟。
至少，吃飯的時候有人陪著，總比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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