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是在花田的晨露里醒過來的,裴夜靠在老槐樹下,指尖還握著她的手,溫度比昨天又暖了些。她輕輕抽回手,沒叫醒他——經(jīng)歷了昨天的事,他該好好休息。陽光剛爬上花田的邊緣,向日葵的花瓣沾著露水,像撒了一層碎鉆,楚棠蹲在臘梅旁,看著花苞頂端透出的淡黃,忽然覺得,或許這一年的時間,不該只用來查過去的事。
回到公寓時,手機里躺著駱驍?shù)南ⅲ骸敖钴畹墓疽呀?jīng)收拾好了,林阿姨讓你有空去看看,想讓你幫忙規(guī)劃新的業(yè)務(wù)方向?!背亩⒅靶碌臉I(yè)務(wù)方向”幾個字,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她以前做過品牌策劃,或許可以幫“茴光設(shè)計”重新站起來,這既是幫江茴茴完成心愿,也是給自己找件正經(jīng)事做。
上午九點,楚棠背著電腦去了公司。推開玻璃門,就看到穆唯趴在前臺畫畫,畫紙上是一片向日葵花田,花田中央站著兩個女孩,一個穿白色連衣裙,一個扎羊角辮——是江茴茴和江玥玥?!俺慕悖∧銇砹?!”穆唯看到她,立刻站起來,把畫紙遞過來,“我想把這個畫成公司的logo,你覺得怎么樣?”
楚棠接過畫紙,指尖觸到紙上未干的顏料,笑著點頭:“很好,既有江茴茴的風(fēng)格,又能讓人想起她們姐妹倆的故事。對了,林阿姨和玥玥呢?”“林阿姨在整理江茴茴的舊設(shè)計稿,玥玥去學(xué)校請假了,說想回來幫公司做事。”穆唯領(lǐng)著她往辦公室走,路過會議室時,忽然壓低聲音,“楚棠姐,駱驍哥昨天跟我吵架了,他說你不該冒險去花田找裴夜,還說……裴夜不是普通人,讓你離他遠點。”
楚棠的腳步頓了頓——駱驍?shù)膿?dān)心她能理解,可裴夜的事,她沒法跟任何人解釋?!拔抑懒?,等他來了我跟他說。”她沒再多說,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林慧蘭正坐在地上,手里捧著一疊設(shè)計稿,眼眶紅紅的?!俺膩砹?,你看,這些都是茴茴當(dāng)年沒做完的設(shè)計,有幼兒園的,有社區(qū)活動中心的,她總說想讓更多人住上溫暖的房子?!?/p>
楚棠蹲下來,拿起一張幼兒園的設(shè)計稿,畫紙上的滑梯是向日葵形狀的,教室的窗戶是雛菊的樣子,細節(jié)里滿是溫柔?!傲职⒁?,我們可以把這些設(shè)計稿完善好,找開發(fā)商合作,讓它們變成現(xiàn)實。”她指著設(shè)計稿,眼里有了光,“‘茴光設(shè)計’不只是江茴茴的公司,也可以是幫更多人實現(xiàn)‘溫暖住房’的地方。”
林慧蘭看著她,用力點頭,眼淚掉了下來:“好!就按你說的做!我們一起把茴茴的心愿完成!”正說著,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江玥玥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保溫桶:“媽,楚棠姐,我燉了銀耳羹,你們喝點吧。對了,我跟學(xué)校申請了停薪留職,以后我就在公司幫忙,負責(zé)畫圖和客戶對接?!?/p>
三個女人圍坐在辦公桌前,喝著銀耳羹,討論著公司的未來,陽光透過窗戶落在設(shè)計稿上,像是給這份新生的希望鍍上了一層光。楚棠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好——有正經(jīng)事做,有想守護的人,不用總想著生死,也不用糾結(jié)和裴夜的關(guān)系。
中午,駱驍來了,手里拿著一份合作意向書,臉色卻不太好。“這是我找的一家開發(fā)商,他們對江茴茴的幼兒園設(shè)計很感興趣,想跟我們合作?!彼岩庀驎旁谧郎希瑓s沒看楚棠,徑直對林慧蘭說,“林阿姨,下午我?guī)ジ_發(fā)商談,楚棠身體不好,讓她在公司休息吧?!?/p>
楚棠知道他還在生氣,沒跟他爭,只是拿起意向書,翻了幾頁:“開發(fā)商的要求很合理,但有一條‘設(shè)計需符合商業(yè)利益最大化’,這條可能會和江茴茴的初衷沖突,我覺得需要改改,比如加上‘保留溫暖設(shè)計細節(jié)’的條款。”駱驍?shù)闹讣鈩恿藙?,沒說話,卻把筆遞了過來。
穆唯在旁邊看著,偷偷給楚棠使了個眼色,楚棠笑了笑,接過筆,在意向書上修改起來。就在這時,裴夜的電話打了過來,楚棠走到陽臺,接起電話:“喂?”“我在公司樓下,給你帶了早餐?!迸嵋沟穆曇艉茌p,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你……現(xiàn)在方便下來嗎?”
楚棠看了一眼辦公室里的駱驍,輕聲說:“不用了,我已經(jīng)吃過了,你要是沒事的話,就先回去吧。”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一聲“好”,然后就掛了。她握著手機,心里有些復(fù)雜——她不是不想見裴夜,只是不想讓駱驍和穆唯再擔(dān)心,也不想自己再陷入“要不要依賴他”的糾結(jié)里。
下午,駱驍帶著林慧蘭去見開發(fā)商,楚棠和江玥玥留在公司整理設(shè)計稿。江玥玥忽然拿起一張舊照片,照片里的江茴茴抱著一個畫板,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前,背景里有個模糊的男人身影?!俺慕?,你看,這個男人是誰?我從來沒見過?!苯h玥指著照片里的男人,疑惑地問。
楚棠接過照片,放大看了看,男人的側(cè)臉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翱赡苁墙钴畹呐笥寻桑攘职⒁袒貋韱枂査??!彼颜掌旁谝贿?,剛想繼續(xù)整理設(shè)計稿,手機里忽然收到一條陌生短信:“想知道你父親當(dāng)年為什么會死嗎?晚上八點,老地方見?!?/p>
“老地方”三個字讓楚棠的心臟猛地一縮——她知道是哪里,是當(dāng)年她父親和江茴茴父親合伙開公司的舊址,現(xiàn)在的那家咖啡館。她握著手機,指尖有些顫抖——發(fā)信息的人是誰?為什么會知道她父親的事?是邵南廷的余黨,還是另有其人?
江玥玥看到她的臉色不對,關(guān)切地問:“楚棠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楚棠搖搖頭,把短信刪了:“沒事,就是有點累。你先整理設(shè)計稿,我出去透透氣?!彼叱龉?,站在路邊,看著來往的車輛,心里有了決定——她要去見那個發(fā)信息的人,不管對方是誰,她都想知道父親當(dāng)年的真相。
只是她沒告訴任何人,包括裴夜——她不想再讓別人為她擔(dān)心,也不想再依賴裴夜的力量。從確診胃癌的那天起,她就學(xué)會了自己面對困難,現(xiàn)在重生了,她更想靠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弄明白。
晚上七點半,楚棠提前來到咖啡館,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點了一杯熱牛奶??Х瑞^里人不多,舒緩的音樂在空氣中流淌,她看著窗外的路燈,忽然想起父親筆記本里的話:“棠棠,爸爸對不起你,要是有來生,一定陪你好好長大?!毖蹨I落在牛奶杯里,暈開一小片漣漪。
八點整,一個穿著黑色風(fēng)衣的男人走進咖啡館,徑直走到她面前,坐了下來。楚棠抬起頭,看到男人的臉時,愣住了——是陌離,裴夜的同類,掌管回魂井的守護者?!澳銥槭裁磿o我發(fā)信息?”楚棠的聲音有些冷,她沒想到發(fā)信息的人會是他。
陌離看著她,眼神里滿是復(fù)雜:“我是來告訴你,裴夜為了救你,已經(jīng)違反了死神界的三條規(guī)矩,再過一個月,死神界的審判者就會來抓他,到時候他要么被剝奪力量,變成普通人,要么……被徹底銷毀。”楚棠的心臟猛地一縮,手里的牛奶杯差點掉在地上:“你說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死神不能干預(yù)人類的生死,不能用自己的力量換取人類的重生,更不能對人類產(chǎn)生執(zhí)念?!蹦半x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刀,扎在楚棠的心上,“裴夜三條都犯了,審判者不會放過他的。我今天來,是想讓你勸勸他,讓他放棄你,回到死神界認錯,或許還有機會保住性命?!?/p>
楚棠握著杯子,指尖泛白——她從來沒想過,裴夜為她付出的代價,會這么大。她想起裴夜手腕上的淡藍色印記,想起他為了救她差點消失,想起他第一次露出的微笑,心里泛起一陣酸澀?!拔抑懒?,謝謝你告訴我?!彼p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陌離站起身,最后看了她一眼:“你最好快點做決定,審判者的速度,比你想象的要快?!闭f完,他轉(zhuǎn)身走出咖啡館,消失在夜色里。楚棠坐在原地,看著杯里的牛奶,眼淚掉了下來——她該怎么辦?勸裴夜放棄她,回到死神界?還是……想辦法幫他躲過審判者?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裴夜打來的。她看著屏幕上的名字,猶豫了很久,還是接了起來:“喂?”“你在哪里?我在公司樓下,沒看到你?!迸嵋沟穆曇衾飵е唤z擔(dān)心,“是不是不舒服?”楚棠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我沒事,就是在外面有點事,晚點回去。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p>
掛了電話,楚棠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的夜色,心里有了一個決定——她不能讓裴夜為她付出這么多,她要幫他躲過審判者,哪怕代價是自己再次離開。只是她不知道,這個決定,會讓她和裴夜的命運,再次陷入更復(fù)雜的糾纏里。
而在咖啡館的門外,裴夜站在路燈下,手里拿著一個保溫桶,里面是他給楚棠燉的雞湯。他聽到了楚棠和陌離的對話,也看到了她掉眼淚的樣子,卻沒敢進去——他知道,有些事,終究要讓她自己做決定,而他能做的,只有在她需要的時候,站在她身邊,哪怕代價是被徹底銷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