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裴夜說的“七天”，還剩三天。

楚棠是被胃里的隱痛弄醒的，睜開眼時，窗外的天剛蒙蒙亮，窗簾縫里漏進的光帶著點涼意。她摸了摸肚子，輕輕按了按，熟悉的墜痛感又涌上來——昨天在忘憂館忙了一整天，中午只喝了碗青菜粥，傍晚又陪街坊聊到天黑，怕是累著了。

“楚棠姐，你醒啦？”江茴茴端著水杯走進來，看見她靠在床頭皺眉，趕緊把杯子遞過去，“我剛想叫你呢，潘醫(yī)生早上打電話來，說今天要送整理好的藥方草稿來，讓你別太累，要是不舒服就歇著?！?/p>

楚棠接過溫水，喝了兩口，胃里的不適感稍微緩解了點：“我知道了，今天不去忘憂館了，在家歇一天?！?/p>

她掀開被子坐起身，剛想下床，就被江茴茴按住了：“你別動，我去給你拿衣服！對了，陳子薰早上也發(fā)消息了，說她今天本來想過來幫忙整理草藥，聽說你不舒服，說要給你帶她媽熬的養(yǎng)胃湯。”

楚棠愣了愣，才想起陳子薰——就是昨天來忘憂館傾訴的高二姑娘，沒想到這么上心。她笑了笑，靠在床頭沒動：“讓她別麻煩了，我就是有點累，歇會兒就好?！?/p>

“不麻煩！她都跟我保證了，說湯是清淡口的，一點不油膩，正好給你補補?！苯钴钜贿呎乙路?，一邊絮絮叨叨，“你昨天也是，跟人家聊那么久，還幫張阿姨擇菜，我都說讓你歇會兒，你偏不聽，現(xiàn)在好了吧，胃又不舒服了?！?/p>

楚棠沒反駁，心里有點愧疚。昨天看著忘憂館里熱熱鬧鬧的，大家圍著她問東問西，她一時高興，就忘了自己的身子骨經(jīng)不起折騰。

洗漱完，江茴茴已經(jīng)把粥端上桌了——是用小米、山藥和南瓜熬的，熬得軟爛，冒著淡淡的甜香。楚棠坐在餐桌旁，拿起勺子慢慢喝著，胃里暖暖的，舒服了不少。

“對了楚棠姐，”江茴茴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個小本子，“昨天潘醫(yī)生走的時候，還跟我說讓你每天記錄飲食和身體狀況，比如什么時候疼、疼了多久，下次復查的時候給王醫(yī)生看，能更好地調(diào)整用藥?！?/p>

楚棠接過小本子，是個淺藍色的軟皮本，上面還貼著張便簽，寫著“少食多餐，避免生冷”，是潘醫(yī)生的字跡，一筆一畫很工整。她心里暖暖的，把本子放進抽屜，跟奶奶的舊賬冊放在一起。

剛喝完粥，門鈴就響了。江茴茴跑去開門，很快就領著陳子薰走進來——姑娘今天沒穿校服，換了件米白色的針織衫，手里拎著個保溫桶，看到楚棠坐在沙發(fā)上，趕緊把保溫桶遞過來：“楚棠姐，我媽早上五點就起來熬湯了，用的是豬肚和蓮子，說是能養(yǎng)胃，你快嘗嘗?！?/p>

楚棠接過保溫桶，打開蓋子，一股鮮香飄了出來，湯里沒什么油星，蓮子和豬肚燉得軟爛。她盛了小半碗，喝了一口，溫熱的湯滑進胃里，舒服得嘆了口氣：“真好喝，謝謝你和阿姨?！?/p>

“不客氣！”陳子薰坐在旁邊的小馬扎上，手里還拿著本數(shù)學練習冊，“楚棠姐，你要是不介意，我今天就在這兒陪你，你休息你的，我寫我的作業(yè)，有不會的還能問問你。”

楚棠點點頭，靠在沙發(fā)上，蓋著江茴茴拿來的小毯子。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身上暖暖的，陳子薰在旁邊安靜地寫作業(yè)，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很輕，江茴茴則在廚房收拾，偶爾傳來碗碟碰撞的輕響。

這樣的日子，安靜又踏實，楚棠閉上眼睛，竟慢慢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已經(jīng)是中午。陳子薰還在寫作業(yè)，江茴茴坐在旁邊看劇，把聲音調(diào)得很低。楚棠動了動，胃里已經(jīng)不疼了，只是還有點沒力氣。

“楚棠姐，你醒啦？”江茴茴趕緊湊過來，“要不要再喝點湯？我給你熱好了?！?/p>

楚棠搖搖頭，坐起身：“不用了，我想看看奶奶的舊賬冊?！?/p>

她從抽屜里拿出賬冊，慢慢翻著，上面記著很多細碎的小事：“三月初十，給趙奶奶送了兩斤小米，她胃不好，得吃軟的”“五月初二，幫李叔的兒子改作業(yè)，那孩子數(shù)學進步了”……字里行間都是奶奶的溫柔。

陳子薰湊過來看了兩眼，小聲說：“楚棠姐，你奶奶真好。我奶奶以前也總給我熬湯，可惜她去年走了?！?/p>

“她現(xiàn)在肯定在天上看著你呢，希望你好好的?！背拿嗣念^，像摸自己的妹妹。

下午，潘醫(yī)生來了，手里拿著厚厚的一疊紙，是整理好的藥方草稿。他坐在沙發(fā)上，跟楚棠一起核對：“這個‘艾草生姜泡腳方’，我加了點花椒，能更好地驅(qū)寒；還有這個‘養(yǎng)胃粥譜’，我標注了每種食材的用量，你按這個煮，肯定沒問題?！?/p>

楚棠認真地聽著，偶爾提兩個問題，潘醫(yī)生都耐心地解答。江茴茴和陳子薰在旁邊幫忙整理，把核對好的藥方按“養(yǎng)生”“調(diào)理”“應急”分類，忙得不亦樂乎。

夕陽西下時，潘醫(yī)生和陳子薰才告辭。楚棠送他們到門口，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江茴茴關上門，笑著說：“楚棠姐，你看今天多好，不用去忘憂館忙，還能跟我們一起整理藥方，多舒服?！?/p>

楚棠點點頭，靠在門上，摸了摸褲兜里的鈴鐺。冰涼的金屬硌著手心，她卻沒像以前那樣心慌。

還有三天，裴夜就要來了。

但現(xiàn)在的她，不再害怕。她知道自己好好養(yǎng)病，好好生活，就是對這段日子最好的交代。就算離別真的到來，這些溫暖的回憶，這些她愛過、也被愛過的時光，也會陪著她，讓她不孤單。

楚棠走進廚房，給自己盛了小半碗湯。溫熱的湯滑進胃里，帶著蓮子的甜和豬肚的香。她慢慢喝著，心里踏實又滿足。

日子嘛，不用急著往前趕，慢慢來，好好養(yǎng)著，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