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虞紫鳶的身影裹挾著雷霆之怒、如同紫色風(fēng)暴般席卷到荷塘邊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煉獄般的景象。
假山崩塌,柳樹斷裂,滿目瘡痍??諝庵袕浡鴿庵氐南鯚熚?、焦糊味、水腥氣和……淡淡的血腥氣!
而荷塘渾濁的淺水邊,兩個小小的身影正無比狼狽地爬上岸。
魏嬰渾身濕透,單薄的衣衫緊貼在身上,沾滿了烏黑的淤泥和枯爛的水草,小臉煞白,嘴唇凍得青紫,正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昏迷不醒、同樣渾身泥濘、嘴角還殘留著血跡的江澄往岸上拖拽。
每一次用力,他都嗆咳出帶著泥漿的污水,小小的身體因?yàn)楹浜兔摿Χ鴦×翌澏叮瑓s依舊死死抓著江澄的胳膊不放。
看到虞紫鳶那如同殺神降臨般的身影,魏嬰嚇得渾身一僵,動作瞬間停滯,眼中再次被巨大的恐懼淹沒,下意識地想松開手。
然而,就在這時——
“咳……咳咳……” 被拖拽上岸的江澄猛地嗆咳起來,吐出幾口帶著泥漿的污水,眼皮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眼神渙散,顯然還未完全清醒。
魏嬰像是被這微弱的動靜驚醒,猛地回過神!
他非但沒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抓緊了江澄的胳膊,小小的身體爆發(fā)出最后的力氣,連拖帶拽,終于將昏迷的江澄徹底拖離了水邊!
兩人如同剛從泥潭里撈出來的、奄奄一息的小獸,癱倒在岸邊冰冷的泥地里,劇烈地喘息著,咳嗆著。
虞紫鳶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瞬間掃過一片狼藉的荷塘,掃過假山上焦黑的爆炸痕跡,再落在那兩個泥猴子般、瑟瑟發(fā)抖的小東西身上——特別是看到江澄嘴角刺目的血跡和昏迷中依舊痛苦蹙起的小眉頭時!
滔天的怒火和一種近乎失態(tài)的后怕,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轟然爆發(fā)!
“混賬——!?。 ?一聲足以撕裂耳膜的厲叱如同驚雷炸響!
虞紫鳶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至兩人面前!她甚至沒看清是誰炸的塘,又是誰跳的水,那暴怒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錐,瞬間釘死了旁邊那個看起來“罪魁禍?zhǔn)住?、此刻還死死抓著江澄胳膊的泥猴子——魏嬰!
“又是你——??!”
她的聲音因狂怒而扭曲,帶著玉石俱焚的殺意,“魏嬰!你這災(zāi)星!禍根!掃把星——?。?!自己找死還要拖上阿澄??。 ?/p>
她猛地抬手!那只戴著紫電玉鐲的手裹挾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帶著足以拍碎巖石的巨力,狠狠朝著魏嬰那張沾滿泥污、驚恐萬狀的小臉扇去!
“阿娘……不……不是他……”
地上,江澄極其虛弱、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如同蚊蚋般響起。
虞紫鳶揮下的手,在距離魏嬰臉頰不足一寸的地方,猛地頓??!狂暴的掌風(fēng)甚至掀起了魏嬰額前濕漉漉的碎發(fā)!
她猛地低頭,看向地上艱難睜開眼、眼神依舊渙散的兒子。
江澄似乎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指了指自己濕透的、沾滿泥漿的胸口衣襟內(nèi)側(cè)。
那里,隱約露出半截焦黑的、畫著扭曲符文的黃紙邊角。
隨即,他頭一歪,再次陷入了半昏迷狀態(tài)。
虞紫鳶的瞳孔驟然收縮!所有的斥責(zé)和暴怒如同被冰水澆熄!
她死死盯著兒子胸口那半截焦黑的符紙,再聯(lián)想到假山石上殘留的、狂暴的雷火靈力氣息……
一個難以置信卻又無比清晰的答案,如同閃電般劈入她的腦海!
是阿澄!是他自己搞出來的!這個混賬小子!他差點(diǎn)把自己炸死!
巨大的后怕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緊了虞紫鳶的心臟!讓她瞬間窒息!
她看著地上兒子蒼白染血的小臉,再看看旁邊那個同樣狼狽不堪、卻依舊死死抓著兒子胳膊、小臉上寫滿驚恐和……一絲執(zhí)拗守護(hù)的魏嬰……
一股混雜著狂怒、后怕、恨鐵不成鋼以及某種極其復(fù)雜的、無法言喻的情緒,如同沸騰的熔巖,在她胸中瘋狂翻涌!
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一聲極致壓抑、卻依舊冰冷刺骨的怒斥,如同冰雹般狠狠砸下:
“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泥猴子!臟死了——?。?!”
她猛地從袖中抽出一方素白的手帕!那手帕質(zhì)地柔軟,一角用銀線極其精致地繡著一朵含苞待放的清心蓮花紋樣,在暮色中泛著溫潤的光澤。
然而,虞紫鳶的動作卻與這方雅致的手帕毫不相稱!
她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力道,將那方繡著清心蓮的手帕,狠狠摔在了江澄糊滿泥漿和血污的臉上!
“擦干凈!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 她的聲音依舊冰冷刻薄,充滿了厭棄。
說完,她看也不看地上兩個泥猴,裹挾著一身未消的雷霆之怒和濃重的煞氣,猛地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紫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籠罩的回廊深處。
荷塘邊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未散的硝煙味和兩個泥人粗重的喘息。
魏嬰呆呆地看著虞紫鳶離去的方向,又低頭看看摔在江澄臉上的那方素白手帕。
潔白的帕子很快被泥污和血跡染臟,唯有那朵銀線繡的清心蓮,依舊在污濁中頑強(qiáng)地綻放著溫潤的光澤。
許久,他才像是從巨大的驚嚇中緩過神來。他極其小心地、用自己同樣沾滿泥污的小手,撿起那方已經(jīng)臟污的手帕。
他沒有去擦自己的臉,而是湊到江澄身邊,動作笨拙卻又異常輕柔地,用干凈的帕角,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擦拭著江澄嘴角殘留的血跡和臉上的泥漿。
他的動作很輕,很慢,仿佛怕弄疼了對方。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之前的恐懼已經(jīng)褪去,只剩下濃重的擔(dān)憂和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
他一邊擦,一邊小聲地、帶著濃重鼻音、卻又異常清晰地對著昏迷的江澄嘟囔:
“下次……下次帶我一起呀……”
昏沉中的江澄,似乎被臉上的觸感驚動,極其輕微地蹙了蹙眉頭,發(fā)出一聲模糊的囈語。
魏嬰立刻停下動作,緊張地看著他。
見江澄沒有醒來,他才松了口氣,繼續(xù)用那方繡著清心蓮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