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傍晚。夕陽的余暉給城市鍍上了一層疲憊的金色。劉耀文穿著嶄新的黑色司機制服,布料挺括得有些硌人。他站在一棟摩天大樓底部專屬的、光可鑒人的地下車庫入口處,微微垂著頭??諝饫飶浡喬ハ鹉z、汽油和地下空間特有的陰涼氣息。一輛線條流暢、暗沉如夜的勞斯萊斯幻影無聲地滑到他面前,車窗緩緩降下。
沒有預(yù)想中的審視目光。只有一只女人的手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那只手很美,白皙修長,骨節(jié)分明卻又不失女性的柔潤,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涂著近乎透明的淡粉色蔻丹。但吸引劉耀文全部注意力的,是那只手把玩著的一個打火機。純銀材質(zhì),在車庫頂燈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她的拇指輕輕一撥,“嚓”一聲輕響,一簇幽藍跳躍的火苗憑空出現(xiàn),安靜地燃燒著,映照著她無名指上一枚碩大的、切割完美的祖母綠戒指,綠得深邃而冰冷。
“新來的司機?”
一個聲音響起,不高,帶著一種奇特的質(zhì)感,像是上好的絲綢滑過冰冷的刀刃,慵懶中透著一股不易察覺的鋒利。這聲音很年輕,卻有種與年齡不符的、沉淀下來的東西。
劉耀文的目光依舊低垂,落在自己锃亮的皮鞋尖上。他伸出雙手,下意識地、幾乎是本能地整理了一下左手袖口。布料下,一個米粒大小的微型錄音器緊貼著他的皮膚。這個動作極其自然,如同任何一個新上崗、試圖讓自己儀容更得體的司機都會做的那樣。
“是,沈總?!彼穆曇羝椒€(wěn),沒有絲毫波瀾,帶著底層人特有的那種恭順和謹慎。
那只把玩著打火機的手停了下來,幽藍的火苗靜止地燃燒著。車內(nèi)安靜了片刻,只有那簇火焰燃燒時極細微的嘶嘶聲。
“劉耀文?”她準確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尾音微微上揚,像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探究。
“是。”劉耀文依舊沒有抬頭。
“知道上一個給我開車的人,后來怎么樣了嗎?”她的聲音里帶上了一點笑意,很輕,卻讓車庫里的陰涼空氣似乎又降了幾度。
劉耀文整理袖口的動作極其自然地結(jié)束了,雙手垂回身側(cè)。他緩緩抬起頭,目光第一次迎向車內(nèi)那片帶著幽藍火光的陰影。他的眼神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溫順,像一潭不起波瀾的深水,但在那潭水的深處,卻有一種近乎磐石的篤定。
“不知道,沈總?!彼逦鼗卮穑曇舨桓?,卻穿透了那層無形的寒意,“但我會活得比他久?!?/p>
短暫的寂靜。只有那簇銀質(zhì)打火機上的藍色火苗,無聲地躍動著,映照著車內(nèi)女人模糊的輪廓。幾秒鐘后,“嚓”一聲輕響,火苗熄滅了。那只戴著祖母綠戒指的手收了回去。
“上車?!鄙蜣钡穆曇艋謴?fù)了最初的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引擎發(fā)出低沉渾厚的輕鳴,勞斯萊斯幻影平穩(wěn)地匯入城市傍晚的車流,車內(nèi)彌漫著一種近乎昂貴的靜謐,隔絕了窗外的喧囂。空氣里浮動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