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日光燈管發(fā)出輕微的嗡鳴,將兩人的影子投在褪色的紅旗掛畫上。陳立崢陷在辦公椅里,脊椎像被抽去了筋骨,后腦勺抵著磨出包漿的椅背,雙眼閉著,眉頭卻擰成個疙瘩:“界碑那邊傳來的消息,人已經(jīng)踩過線了。這道口子要是堵不上,不光是咱們這兒的堤壩,上游下游都得跟著晃?!?/p>
李國安在辦公桌前來回踱著,軍綠色襯衫的后背洇出深色汗?jié)n,皮鞋碾過地板的聲響在寂靜里格外刺耳。他猛地停步,指節(jié)叩了叩桌上的國境線地圖,墨跡被指甲按出淺痕:“不是‘人’過了線,是咱們手里的繩子松了。當初布網(wǎng)的時候,誰都知道這網(wǎng)眼得盯著風向收放,現(xiàn)在倒好,風沒停,網(wǎng)先破了個窟窿——這窟窿要是補不上,明天的簡報里,咱們就得變成那道需要被問責的‘縫隙’?!?/p>
陳立崢緩緩睜開眼,視線落在墻角那盆半枯的綠蘿上,葉片上的焦斑像塊心?。骸斑吘尘€上的樁子,哪根不是埋在泥里帶著石頭的?現(xiàn)在樁子沒倒,繩結(jié)卻自己開了,說出去誰信?上面要的是‘閉環(huán)’,不是‘缺口’,咱們這就像下棋下漏了個眼,看著是小空子,走不好就得被人從這兒將軍。”
“將軍倒不怕,怕的是這盤棋背后還有沒擺上臺的子?!崩顕渤读顺额I(lǐng)口,喉結(jié)動了動,“通緝令發(fā)出去的時候,就該想到有人會借著‘界’的名義做文章?,F(xiàn)在人到了境外,那邊的水比咱們這兒深,想撈回來,就得先弄清楚是誰在對岸遞的那根‘篙’——這篙要是鐵打的,咱們手里的竹竿,怕是夠不著了?!?/p>
陳立崢長長吁了口氣,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先別想竹竿鐵篙了,當務(wù)之急是把這道口子的‘補丁’備好。今晚的會,得把‘意外’說成‘可控范圍’,但這‘可控’兩個字,得有實打?qū)嵉臇|西撐著,不然就成了自欺欺人的紙糊墻——風一吹就破的東西,糊弄不了上面,更堵不住下面的悠悠之口?!?/p>
李國安猛地收住腳步,襯衫領(lǐng)口被汗水浸得發(fā)皺,他俯身撐著辦公桌沿,聲音壓得比日光燈管的嗡鳴還低:“境外那事先按下,老大那邊的擔子更沉。宋書記在病房里躺了兩個禮拜,氧氣管子插著,人事不省——他是書記手里的筆,現(xiàn)在這筆握不住了,多少要寫的字都懸在半空?!?/p>
他直起身,指節(jié)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點:“趙峻峰那三個,老大按規(guī)矩給了體面,可土里埋的不光是尸首,還有咱們順著線摸了半截的路。這路一斷,就像在堤壩上摸到裂縫,正想挖開看深淺,突然被人填了土,底下到底是空是實,誰也說不清了。”
陳立崢睜開眼,目光掃過墻上“守土有責”的標語,喉結(jié)滾了滾:“老宋當初接女尸案,本是想從水里撈點東西上來,沒成想半道殺出個古銅色皮膚的愣頭青,把他纏在那兒,倒讓四爺先脫了身。咱們接這案子時,都以為是池淺水,現(xiàn)在看來,底下早通著暗河?!?/p>
“暗河倒不怕,怕的是河底有咱們沒摸清的礁石?!崩顕渤读顺兑r衫,汗味混著煙味在空氣里彌漫,“兩個禮拜了,案子結(jié)不了,人醒不了,線頭斷的斷、纏的纏。上面要的是‘清淤’的結(jié)果,不是‘探水’的過程——咱們現(xiàn)在就像站在閘口,既得防著上游漫水,又得盯著下游暗流,一步踏錯,就是潰堤的禍?!?/p>
陳立崢的指節(jié)在扶手處磨了磨,聲音里帶著點澀味:“那具女尸到現(xiàn)在還是本沒開封的卷宗——年齡、身份、來路,全是霧里看花。技術(shù)組在她隨身物件上扒了這么久,就像在沙堆里找繡花針,針尖還沒露出來呢。”
他抬眼看向李國安,眼底的紅血絲混著疲憊:“老宋要是醒著,這根針他未必找不到。他那雙眼睛,總能從亂麻里抽出主繩。現(xiàn)在倒好,他在病房里躺著,咱們倆就像扛著沒上肩的擔子,看著不重,壓在心里喘不過氣?!?/p>
說完,他對著窗外灰蒙蒙的天長長吁了口氣,那口氣像是從肺腑深處拖出來的,在空氣里散成一片沉重的白霧。
李國安往桌上猛捶了一拳,搪瓷杯里的茶水晃出半圈漣漪:“老王那性子,是屬釘子的,敲幾下就認栽,現(xiàn)在指定是規(guī)規(guī)矩矩待著,掀不起浪??衫蠈O不一樣,屬泥鰍的,滑得很——老大早就把他那點小動作看在眼里,他還在那兒演‘忠臣’,真是把誰都當瞎子。”
他走到陳立崢面前,聲音里帶著點咬牙的勁兒:“老王那位置空著,不是老大忘了填,是后院著了火,哪顧得上前院的籬笆?幕后那只手還在暗處攪,老大手里的牌都得先壓著應(yīng)付那邊,哪有功夫騰出手來理老王這攤子?”
陳立崢眼皮跳了跳,直起身:“那老孫的替身……”
“替身是老大親自點的將,”李國安打斷他,指尖在桌面上劃出個圈,“明著是‘臨時頂崗’,暗地里給了個新身份,查都查不到根兒上。那年輕人,說出來你得驚一下——是老大的小舅子,親的。這步棋,看著是任人唯親,實則是把自家人擺到明面上當靶子,好讓暗處的人先盯著這塊‘肥肉’,他好騰出手來拆別的雷?!?/p>
陳立崢沉默片刻,抓起桌上的煙盒敲了敲:“用自家人當幌子,這險冒得不小。小舅子……這層關(guān)系,既是護身符,也是催命符。就怕暗處的人不按常理出牌,不啃幌子,專挑背后的繩兒咬。”
梅映秋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梅映秋手里的搪瓷缸子在門框上磕了下,帶著點清脆的警示音。她穿著熨帖的中山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目光掃過兩人緊繃的臉,聲音不高卻帶著分量:“就這點動靜,也值得你們在這兒盤來盤去?” 她走到辦公桌旁,將缸子重重頓在桌上,茶葉在水里翻了個身:“老大做的從來不是‘應(yīng)對’,是‘布局’。幕后那幾位按兵不動,不是沒動靜,是在等咱們亂——等咱們慌了手腳,他們才能借著咱們的‘亂’,把棋子往咱們棋盤上擺?!? 李國安停下腳步,額角的汗順著下頜線往下滴:“可他那陣子連軸轉(zhuǎn),辦公室的燈亮到后半夜是常事……” “忙是真的,但不是被牽著走的忙。”梅映秋打斷他,指尖點了點桌上的文件,“真要演,那點疲態(tài)早露了破綻。上次常委會上,他對著督查組的人把邊境數(shù)據(jù)報得分毫不差,那眼神亮得很——要是裝的,眼皮子早該耷拉下來了,哪能連個磕巴都不打?” 陳立崢從煙盒里抽出支煙,沒點燃,夾在指間轉(zhuǎn)著:“您是說,他那忙里……” “忙里有閑?!泵酚城锝舆^話頭,嘴角勾起點淡笑,“就像下棋的人,手里捻著子的時候,看著是在琢磨眼前這步,其實早把后三步的路數(shù)算清了?,F(xiàn)在看著是處處被動,等他那步藏著的棋亮出來,就該輪到暗處的人坐不住了?!?/p>
門還沒完全合上,一陣油條混著面醬的香氣就先溜了進來。周明碩擠著門框進來時,左手捏著半張卷得緊實的煎餅果子,右手的豆?jié){袋被捏得鼓鼓囊囊,嘴角沾著圈金黃的油渣,說話時嘴里還在嚼動,含糊不清地含著面渣:“剛從食堂繞過來,聞著屋里煙味就知道你們準在這兒琢磨事——”
他往李國安身后湊了湊,騰出胳膊肘蹭了蹭嘴角的油,煎餅果子的碎屑掉在李國安汗?jié)竦囊r衫上:“老大讓我來送份文件,說邊境那邊的協(xié)查函批下來了?!闭f著把豆?jié){往桌上一放,塑料袋摩擦的聲響混著他吞咽的動靜,“你們剛說啥呢?我在門口聽著‘布局’‘棋子’的,跟下象棋似的?”
梅映秋瞥了眼他下巴上沾著的芝麻,眉頭微蹙卻沒說什么。李國安拍掉肩上的碎屑,沒好氣地指了指他手里的煎餅:“吃相能不能規(guī)整點?這屋里掛著紀律條例呢,你這嘴角的油渣,比文件上的紅章還扎眼?!?/p>
周明碩嘿嘿笑了聲,又咬了一大口,腮幫子鼓得像含著顆核桃:“急著趕過來嘛,食堂大師傅今天的面醬調(diào)得正,遲了就沒了?!彼貞?yīng)著,眼睛卻瞟向桌上的國境線地圖,“說真的,是不是出啥新情況了?我瞅著老大今早上班前,把那份標著紅圈的檔案鎖進鐵皮柜了,鑰匙還親自揣著。”
梅映秋的目光落在周明碩沾著油星的袖口上,語氣里帶點說不清的調(diào)侃:“官復(fù)原職,手里的權(quán)柄重得能壓彎檔案柜,你會不知道這里頭的門道?這話糊弄糊弄新來的還行,跟我們幾個打啞謎,沒意思。”
她伸手撣了撣桌角并不存在的灰塵,眼角掃過周明碩那身休閑夾克:“五十好幾的人了,揣著正處級的章子,倒活得比剛?cè)肼毜哪贻p人還隨性。這時候能捧著煎餅果子晃悠,要么是心里揣著十成的底氣,要么就是……故意讓人看著‘悠閑’?!?/p>
周明碩正咬下一塊薄脆,咔嚓聲在安靜里格外清晰。他含混地笑了笑,用手背抹了把唇角:“官復(fù)原職也得吃飯不是?總不能拿著文件當煎餅啃。再說了,穿制服吃這個不方便,油點子濺上去,紀檢的同志看見了又得念叨‘作風’——”
“少拿紀檢打幌子?!泵酚城锎驍嗨?,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你這身行頭,還有揣著早點闖辦公室的樣子,都是給人看的。只是別演過頭了,真把自己當成混日子的,小心手里的權(quán)柄,哪天就變成燙手的山芋?!?/p>
老三邁著大步踏進門,軍靴底在地板上磕出悶響,他往屋子中央一站,肩寬幾乎占去半扇窗戶的光:“行了,多大點事值得嗆火?”他掃了眼梅映秋,又睨了睨周明碩嘴角的油渣,聲音帶著點粗糲的沙啞,“都是在一條船上撐篙的,別因為掌舵的人多轉(zhuǎn)了個彎,自個兒先把船板鑿漏了。”
周明碩趁機把最后一口煎餅塞進嘴里,囫圇咽下去:“還是三哥懂道理,我這剛從下面上來,還沒來得及擦嘴呢?!?/p>
老三沒接他的話,徑直走到陳立崢身邊,手往辦公桌上一按:“老大剛在會議室發(fā)脾氣,說督查組的人明兒一早就到。現(xiàn)在不是拌嘴的時候,梅姐你那脾氣得收收,周哥你也別總揣著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真要出了岔子,咱們誰也跑不了?!?/p>
梅映秋挑眉看他:“我倒想知道,你這剛從邊境哨所回來的,是不是帶了點不一樣的消息?”
老三從褲兜摸出個皺巴巴的煙盒,抖出支煙在指間轉(zhuǎn)著:“消息沒有,但規(guī)矩懂——自家人的拳頭,得對外,不能對內(nèi)。老大的布局再深,也得咱們這些當樁子的先站穩(wěn)了?!?/p>
老三把煙往耳朵上一夾,胳膊往周明碩肩上一搭,帶著點護短的勁兒:“再說了,老大只劃了‘上班時間不準擅離職守’的線,可沒規(guī)定辦公室里不能填肚子。周哥這是趕早把活兒干了,順便墊墊肚子,總比空著肚子犯迷糊強?!?/p>
他瞥了眼桌上那袋沒喝完的豆?jié){,用下巴點了點:“真要論規(guī)矩,食堂七點就開餐,能趕在這時候把早飯帶進辦公室,說明人家沒耽誤事——總比某些人捧著搪瓷缸子磨洋工強?!?/p>
周明碩嚼著最后一口煎餅,含混地附和:“就是這理,吃飽了才有力氣琢磨事嘛?!闭f著把空塑料袋團成球,精準投進墻角的廢紙簍,“再說了,老大以前還在辦公室啃過冷饅頭呢,那會兒也沒人說啥。”
梅映秋沒再接話,只是拿起桌上的文件翻了頁,紙張翻動的聲響里,倒像是默認了這說辭。李國安哼了聲,轉(zhuǎn)身去倒茶水,背影里透著點“懶得計較”的無奈。
老三往周明碩身邊靠了靠,胳膊肘捅了捅她的胳膊,臉上帶著點促狹的笑:“再說了,老大跟周局長那股子互相瞧得上的勁兒,咱們這些人眼睛又不瞎。周局雖說性子直,可真到了關(guān)鍵時候,老大遞過去的眼色她從來沒錯過——”
他忽然壓低聲音,朝眾人擠了擠眼:“不過說真的,待會兒要是嫂子過來,我看你們誰還敢這副松松垮垮的樣子。上次嫂子來拿文件,就因為李哥桌角堆了個空煙盒,當場讓他收拾了十分鐘,咱們幾個愣是站在旁邊沒敢吱聲?!?/p>
周明碩把最后一點豆?jié){吸進嘴里,用手背抹了抹嘴:“嫂子那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再說了,她管的就是紀律這塊,咱們當?shù)闷稹?guī)矩’二字,她自然不會多說啥?!痹掚m這么說,她卻悄悄把剛才扔廢紙簍的塑料袋又往里按了按。
李國安剛端起茶杯,聞言動作頓了頓,嘴角抽了抽:“別提你嫂子那眼神,比督查組的調(diào)令還讓人發(fā)怵。上次匯報工作,就因為我報表上錯了個小數(shù)點,她盯著我看了半分鐘,愣是讓我后背冒了層冷汗?!?/p>
陳立崢在一旁接話,語氣里帶著點后怕:“何止是你,上次我跟她同車去現(xiàn)場,就因為隨口說了句‘差不多就行’,被她教育了一路‘差一點就是差一截’,到地方的時候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p>
梅映秋翻文件的手停了停,嘴角難得勾起點淺淡的笑意:“你們啊,也就在她不在的時候敢念叨。真等她跨進這門,保管一個個比標兵站得還直?!?/p>
老三突然收起笑,往桌上一拍巴掌,聲音陡然提了半度:“行了行了,編得快沒邊了啊。真當我三哥耳朵聾?”他掃過李國安和陳立崢,眼神里帶著點促狹的了然,“大嫂是什么性子?去年冬天下基層,看見貧困戶家孩子沒棉鞋,當場把自己的毛靴脫下來給孩子,轉(zhuǎn)頭踩著單鞋在雪地里走了二里地——那是眼里有活兒、心里裝著事的人,哪有空揪著你們煙盒小數(shù)點不放?”
周明碩忍不住笑出聲,用胳膊肘撞了撞老三:“還是你眼尖。他們倆就是被上次大嫂批的那頓記怕了,其實大嫂那是對著事不對人,過后還特意給李哥泡了杯茶呢?!?/p>
老三哼了聲,伸手點了點李國安:“再瞎編排,我現(xiàn)在就給大嫂打個電話,說你們在背后編排她‘管得寬’,看她待會兒過來是不是先拿你這汗津津的襯衫開涮?!?/p>
李國安剛喝進嘴里的茶水差點噴出來,連忙擺手:“別別別,算我嘴碎。你大嫂那是原則性強,我那是……那是心甘情愿受教?!闭f著偷偷瞟了眼梅映秋,見她嘴角噙著笑,才松了口氣。
陳立崢也跟著打圓場:“就是就是,三哥你別較真,我們這不是怕她嘛——哦不,是敬重,對,是敬重?!?/p>
老三這才滿意地咧嘴笑了,往周明碩身邊一靠:“這還差不多。大嫂那人,看著厲害,心細著呢。真要她來了,保準先問案子進展,哪有空管你們這些雞毛蒜皮?!?/p>
老三忽然一拍大腿,眼睛亮了亮,朝周明碩揚了揚下巴:“對了老周,你這煎餅果子聞著夠香,該不會就帶了自己這一份吧?我今早起得急,食堂的包子剛出籠就被搶光了,正餓著肚子呢?!?/p>
周明碩聞言從褲兜里又摸出個油紙包,往桌上一放,油紙被熱氣熏得發(fā)潮:“就知道你這饞貓得惦記,特意讓大師傅多做了套雙蛋雙薄脆的,剛怕涼了揣在懷里捂著呢?!?/p>
油紙一掀開,面醬混著蔥花的香氣更濃了。老三也不客氣,伸手就抓過來,咬了一大口,燙得直吸氣,含糊道:“還是你懂我……比陳哥那破煙好抽多了?!?/p>
陳立崢剛點著煙,聞言抬手就往他后腦勺拍了下:“吃你的吧,堵不上你的嘴?!弊焐舷又旖菂s揚了起來。辦公室里的緊繃勁兒,倒被這兩張煎餅果子焐得松快了些。
辦公室里的調(diào)侃還在繼續(xù),周明碩遞紙巾的動作帶著慣常的隨意,老三咬煎餅果子的聲響里藏著不加掩飾的熟稔。其實誰都清楚,這些拌嘴不過是緊繃弦上的一點松弛——他們沒人會忘,林鑫軍當年在祠堂里領(lǐng)著老三、老四和宋承舟磕過頭,香爐里的煙飄了整宿,那句“生同衾、死同穴”的誓言,早把幾人的名字捆成了一根繩。
如今雖各在其位,可辦公室的門一關(guān),骨子里的兄弟情分就藏不住。李國安摔茶杯的力道里帶著恨鐵不成鋼的關(guān)切,陳立崢皺著的眉頭下藏著對彼此的兜底,梅映秋嘴上的銳利裹著護犢子的柔軟,就連周明碩嘴角的油渣,都像是這家人獨有的煙火氣。
就像此刻,老三搶過煎餅果子時沾在周明碩袖口的油星,李國安罵罵咧咧卻遞過去的涼茶,說到底,不過是把對方當成了能光著膀子嘮嗑的自家人——在這棟規(guī)矩森嚴的辦公樓里,這間辦公室是他們?yōu)閿?shù)不多能卸下防備的地方,因為彼此都知道,不管外面風浪多大,轉(zhuǎn)身時總有兄弟能遞過一塊擋雨的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