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彤站在商場三樓的回廊上。手機屏幕上,柳延意發(fā)來的定位旁綴著行小字:“穿了運動鞋,算你有點良心提醒我。”她低頭瞥了眼自己腳上的白色板鞋,又抬頭瞪向不遠處‘驚叫迷宮’那幾個閃著綠光的大字——誰家好人約會選這種陰森地方?
柳延意背著黑色雙肩包站在門店前,白T恤領口被風掀起一角??匆姾伟餐е直鄢约鹤哌^來,他下意識挺直脊背,耳尖卻悄悄洇開淺紅:“遲到兩分零九秒?!?/p>
“路上幫許楠桉撿了本掉在地上的東西。”何安彤踢了踢腳邊的鵝卵石,目光掃過門店玻璃上猙獰的鬼怪貼紙,“柳延意,你該不會是想趁黑報復我上周在家藏了你限量版模型吧?”
話音未落,身后突然傳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鄭久悠拽著許楠桉的胳膊沖過來:“柳延意!你居然敢截我預約的『午夜病房』場次——欸?小彤彤也在啊?!彼蝗粩D眉弄眼,“哦~ 原來是陪小媳婦約會啊,那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
被拽得踉蹌的許楠桉趕緊理了一下頭發(fā),淺藍色連衣裙的裙擺沾了點灰塵。她看見站在鄭久悠身后的晚慕依,打了聲招呼:“晚同學好。”
晚慕依正踮腳幫秦諾深整理歪掉的衣領,聞言轉(zhuǎn)過頭,淺色紗裙晃出細碎的光斑。她眼睛彎成月牙,看向秦諾深時睫毛像沾了晨露的蝶翼:“秦諾深說許同學怕黑,特意帶了會發(fā)光的手環(huán)呢。”拉了下秦諾深的衣領“我可是有點嫉妒了呢…”
秦諾深無奈笑了笑,從口袋里摸出個兔子造型的熒光手環(huán)遞給許楠桉又拿了一個親自給自家寶貝戴上,聲音比平時放軟三分:“按側(cè)面能調(diào)亮度,別怕。”等許楠桉小聲道謝接過,他又從另個口袋掏出支草莓味棒棒糖,剝開糖紙遞給晚慕依,指尖擦過她唇角時,自己先紅了耳根。
店員舉著登記表走出來時,何安彤正盯著柳延意手里的紙袋:“這是什么?”
“給你帶的檸檬水?!绷右獍鸭埓o她,視線落在她被風吹亂的碎發(fā)上,想說什么又咽回去,轉(zhuǎn)身跟店員確認場次,“六人場『午夜病房』,我們到齊了?!?/p>
換道具服時出了點小插曲。何安彤的病號服領口紐扣卡進布料里,她氣得指尖發(fā)顫,柳延意突然蹲下身幫她解。他的呼吸掃過她鎖骨,帶著點薄荷牙膏的清冽,何安彤能清晰看見他后頸的小絨毛,突然覺得耳根比密室里的應急燈還燙。
“笨死了?!彼呀忾_的紐扣扣好,站起身時耳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
“要你管啊?!彼龘屵^自己的包,卻沒真的生氣。
密室入口的鐵門緩緩打開時,一股潮濕的冷氣撲面而來。許楠桉立刻抓緊了鄭久悠的胳膊,手環(huán)在黑暗里亮起柔和的藍光:“鄭、鄭久悠,我們走慢點好不好?”
“怕什么!有本小姐在呢!”鄭久悠嘴上逞強,腳下卻不自覺跟著秦諾深的腳步。晚慕依被秦諾深護在臂彎里,偶爾抬頭看他線條緊繃的側(cè)臉,小聲問:“諾深,你以前玩過這個主題嗎?”
“上周陪表哥來踩過點?!鼻刂Z深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兩人能聽見,“等下有段走廊會掉假蜘蛛,我會捂住你的眼睛?!?/p>
走在最后的柳延意突然停下腳步。何安彤沒注意,撞到他后背時,手里的氣泡水差點灑出來?!霸趺戳耍俊?/p>
“鞋帶松了?!彼紫律韼退敌瑤?,指尖不經(jīng)意勾到她腳踝,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何安彤低頭看他發(fā)旋,突然發(fā)現(xiàn)他今天特意穿了雙新球鞋,是她上次說好看的那款白藍配色。
第一個謎題藏在護士站的抽屜里。需要解開三位數(shù)密碼,提示是「醫(yī)生的生日」。鄭久悠對著墻上泛黃的值班表翻來覆去看:“1987年3月15日?那密碼是0315?不對啊是二的倍數(shù)啊”
許楠桉突然指著值班表角落的鋼筆字跡:“你們看這里,寫著『距生日還有17天』,上面的日期是3月28日……3月28加17天是4月14日?414?”
柳延意伸手按了密碼,抽屜‘咔噠’彈開。里面除了線索紙條,還有包沒拆封的蘇打餅干。他自然地拆開遞到何安彤面前:“你姐告訴我,你早上沒吃多少?!?/p>
“誰要吃你的東西。”她嘴上說著,卻拈了塊放進嘴里。餅干的黃油香氣漫開時,柳延意突然說:“嘴角沾到了?!?/p>
何安彤剛要抬手擦,他已經(jīng)抽了張紙巾遞過來。指尖不經(jīng)意碰到她唇角,兩人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黑暗里,鄭久悠突然“咦”了聲:“柳延意,你手怎么在抖?”
“冷的?!彼舶畎畹鼗亓司?,轉(zhuǎn)身去看線索紙條,耳尖卻紅得快要滴血。
穿過掛滿輸液瓶的走廊時,頭頂突然落下團毛茸茸的東西。許楠桉“呀”地叫出聲,鄭久悠條件反射把她護在身后,自己卻嚇得閉緊眼睛:“什么東西?。 ?/p>
“是假蜘蛛?!鼻刂Z深的聲音很穩(wěn),他正伸手幫晚慕依把纏在發(fā)間的蜘蛛網(wǎng)摘下來,動作輕得像怕碰碎琉璃,“慕依別怕,我在?!?/p>
晚慕依攥著他的衣角點點頭,“但其實我也沒那么怕的……”看見他手背上沾了點灰塵,踮腳幫他擦掉時,兩人的呼吸撞在一起。秦諾深喉結(jié)動了動,從口袋里摸出顆水果糖塞進她手里:“含著會好點。”
何安彤看得好笑,轉(zhuǎn)身時卻被柳延意拉住。他手里拿著從地上撿的兔子玩偶道具,絨毛蹭得她手背發(fā)癢:“等下經(jīng)過停尸間,你要是怕……”
“誰會怕那種假道具?!彼龗觊_他的手往前走,卻在看到玻璃柜里躺著的「尸體」時,猛地頓住腳步。那道具做得過于逼真,突然睜開的假眼睛嚇得她倒吸口冷氣,下意識抓住身邊人的胳膊。
柳延意的手臂瞬間繃緊。他其實比誰都怕這些東西——初中看恐怖片時還偷偷躲在她身后,但此刻卻挺直脊背,聲音盡量平穩(wěn):“別怕,都是棉花和塑料做的。”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像安撫炸毛的小貓。
何安彤沒說話,手指卻抓得更緊了點。
找到最后一把鑰匙時出了點意外。鑰匙藏在通風管道里,需要有人爬進去拿。鄭久悠自告奮勇:“我來!”結(jié)果剛爬進去半米,就因為管道太窄卡在中間,急得嗷嗷叫:“柳延意你快來拉我一把!”
柳延意憋著笑把她拽出來,自己擼起袖子準備爬。何安彤突然拉住他:“里面可能有灰塵。”她從包里翻出包濕巾塞給他,“拿完擦擦手。”
他爬進管道時,何安彤聽見里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響動,心莫名懸了起來。等柳延意拿著鑰匙爬出來,額角沾了點灰,她沒忍住,伸手幫他擦掉。指尖觸到他皮膚的瞬間,兩人都愣住了。
“謝謝。”柳延意別過臉,把鑰匙遞給秦諾深時,手還在微微發(fā)顫。
最終關的陣法需要六人手拉手站成圈。鄭久悠左牽許楠桉右拽何安彤,晚慕依自然地靠在秦諾深身側(cè)。何安彤的指尖剛碰到柳延意的手,就被他牢牢攥住。他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比任何鬼怪都讓人心跳失序。
黑暗中,應急燈突然開始閃爍。許楠桉嚇得往鄭久悠懷里縮,鄭久悠拍著她后背安撫,自己卻緊張得屏住呼吸。晚慕依的發(fā)香混著草莓糖的甜味飄過來,秦諾深悄悄調(diào)整姿勢,讓她能更安穩(wěn)地靠在自己肩上。
何安彤能清晰聽見柳延意的心跳,擂鼓似的撞著胸腔。她突然想起小時候,兩人在院子里玩捉迷藏,他也是這樣攥著她的手,在月光下跑過開滿梔子的花徑。
“三、二、一!”隨著鄭久悠的倒數(shù),所有燈光同時亮起。陣法中央的地板緩緩降下,露出通往出口的階梯。
走出密室時,傍晚的風帶著梔子花香撲過來。許楠桉長舒口氣,突然指著柳延意:“柳延意,你的耳朵紅得像番茄!”
“熱的。”他松開何安彤的手,轉(zhuǎn)身就走,步伐卻比平時慢了半拍。
何安彤看著他的背影,低頭看了看自己發(fā)燙的手心,突然覺得這場奇怪的約會好像也沒那么糟。
鄭久悠吵著要去吃冰沙,拉著許楠桉跑在最前面。秦諾深幫晚慕依拎著她的小挎包,兩人并排走著,影子在夕陽里挨得很近。
柳延意和何安彤走在最后。她踢著路邊的小石子,突然開口:“喂,下次約會……”
“誰說是約會了!”他打斷她,卻又忍不住追問,“下次想去哪里?”
何安彤仰頭看他,晚霞落在她眼里,像揉碎了的金箔:“去看新上映的動畫電影吧,聽說有很可愛的兔子?!?/p>
柳延意的腳步頓了頓,悶悶地“嗯”了聲。風吹過的時候,何安彤看見他悄悄把自己的影子往她這邊挪了挪,像只小心翼翼靠近主人的小狗。
她突然笑出聲,加快腳步跟上他,故意用肩膀撞了撞他胳膊。柳延意身體一僵,卻沒躲開。
遠處的冰淇淋店飄來甜膩的香氣,鄭久悠的笑聲穿透暮色。何安彤舔了口手里的檸檬冰沙,側(cè)頭看見柳延意正偷偷看她,突然把冰沙遞到他嘴邊:“要嘗一口嗎?”
少年猛地后退半步,卻在對上她含笑的眼睛時,遲疑著低下頭,輕輕咬了一小口。冰沙的酸甜在舌尖炸開,比任何告白都更讓人心動。
晚慕依回頭時,正好看見柳延意把自己的草莓冰沙往何安彤那邊推了推,耳尖紅得快要滴血。她笑著轉(zhuǎn)過頭,撞進秦諾深溫柔的目光里,手里的冰沙勺輕輕碰出清脆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