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無影燈的光太亮,亮得徐秋棠幾乎睜不開眼。
消毒水的氣味無孔不入,鉆進她的鼻腔,刺得她喉嚨發(fā)緊。身下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可比起身體的痛,心口那處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塊的空洞感,更讓她難以承受。
“產(chǎn)婦失血過多,血壓持續(xù)下降!”
“腎上腺素準備!”
“心率過快,快!”
耳邊是醫(yī)生護士們急促的呼喊,腳步聲、器械碰撞聲、監(jiān)護儀的蜂鳴聲交織在一起,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將她困在中央。她費力地轉(zhuǎn)動眼珠,視線穿過圍著她的白大褂,落在不遠處保溫箱里那個小小的身影上。
那是她的孩子,剛剛降臨這個世界不足半小時的兒子。
他那么小,皮膚皺巴巴的,像只沒長開的小貓,閉著眼睛,呼吸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可徐秋棠知道,他很頑強,就像他那個身處漩渦中心的父親一樣。
“鐘先生,對不起,我們盡力了?!敝鞯夺t(yī)生摘下口罩,臉上帶著疲憊和一絲無奈,轉(zhuǎn)向站在手術(shù)室外的男人。
徐秋棠看不見鐘池斂的表情,但她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樣子。他總是那樣,情緒不外露,仿佛世間萬物都無法在他心上留下痕跡。可只有她知道,他偶爾看向她時,眼底會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捕捉的溫柔。
意識漸漸模糊,她感覺有人輕輕握住了她的手。那只手骨節(jié)分明,掌心帶著常年握筆和操控方向盤留下的薄繭,溫度卻異常滾燙。是鐘池斂。
他什么都沒說,可那緊握著她的力道,泄露了他的不平靜。
徐秋棠想對他笑一笑,告訴她別難過,這不是真的??伤龔埩藦堊欤瑓s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眼簾越來越重,最后映入她瞳孔的,是保溫箱里兒子動了動的小手指。
睿安,要好好長大啊。
媽媽……只是暫時離開。
“嘀——”
監(jiān)護儀發(fā)出刺耳的長鳴,宣告著一條生命的終結(jié)。
手術(shù)室里一片寂靜,只有鐘池斂握著那只漸漸變冷的手,久久沒有松開。他身后的管家老陳紅了眼眶,低聲道:“先生,節(jié)哀。小少爺……還需要您。”
鐘池斂緩緩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冰潭。他松開手,動作緩慢地將徐秋棠的手放回被單下,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寶。
“按計劃辦?!彼穆曇羯硢〉脜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對外公布,鐘夫人徐秋棠,產(chǎn)后大出血,搶救無效。”
第一章 雨夜驚魂
五年前,鹽城的夏天格外漫長,一場又一場的暴雨像是要把這座城市徹底淹沒。
徐秋棠抱著剛從圖書館借來的畫冊,縮著脖子在雨幕里奔跑。她租住的老式居民樓離美術(shù)學院有兩站地,今天出門急了,忘了帶傘,此刻渾身都濕透了,廉價的白T恤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的曲線。
巷口的路燈接觸不良,忽明忽暗,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就在她拐進那條通往居民樓的窄巷時,一道黑影毫無預兆地從墻后倒了出來,重重砸在她腳邊的水洼里,濺起的泥水弄了她一褲腿。
“??!”徐秋棠嚇得尖叫一聲,猛地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墻壁上。
借著昏暗的光線,她看清地上的人是個男人。他穿著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裝,只是此刻早已被血和雨水浸透,狼狽不堪。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在他的后背猙獰地張開,鮮血混著雨水,在地面暈開一大片暗沉的紅。
他似乎還有意識,手指微微動了動,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徐秋棠的心跳得飛快,她不是個膽子大的人,平時連殺雞都不敢看,更別說眼前這種像是黑幫電影里才會出現(xiàn)的場景。她想跑,腳卻像被釘在了原地。
就在這時,巷口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兇狠的呼喊:“人肯定跑不遠了!找!必須把鐘池斂的尸體帶回去!”
“鐘池斂”三個字像一道驚雷,在徐秋棠耳邊炸開。
她知道這個名字。鹽城鐘家,一手掌控著這座城市的經(jīng)濟命脈,而鐘池斂,是鐘家這一代最出色的繼承人,也是如今說一不二的掌權(quán)人。財經(jīng)雜志的封面上,他總是穿著筆挺的西裝,眼神銳利,氣場強大,是無數(shù)名媛趨之若鶩的對象。
可眼前這個渾身是血、氣息奄奄的男人,和雜志上那個高高在上的鐘池斂,實在是判若兩人。
地上的男人似乎聽到了那些聲音,身體猛地一僵,掙扎著想起來,卻因為失血過多,剛撐起上半身就又重重倒了下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手電筒的光柱在巷子里掃來掃去。
徐秋棠腦子一熱,也顧不上害怕了。她看看地上的鐘池斂,又聽聽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咬了咬牙,蹲下身,用盡全身力氣去拉他:“快!跟我走!”
鐘池斂顯然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孩會救他,愣了一下,借著她的力氣,艱難地往巷深處挪動。徐秋棠租住的房子在巷子最里面,一樓帶了個小小的儲藏室,平時堆著些雜物,很少有人注意。
她把鐘池斂塞進儲藏室,又用幾個破舊的紙箱擋住門口,才喘著粗氣靠在門上,心臟“砰砰”直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砰!砰!”外面?zhèn)鱽眭唛T的聲音,伴隨著粗野的咒罵:“這破地方有人嗎?”
“搜搜看!萬一藏在里面呢!”
手電筒的光透過門縫照進來,徐秋棠嚇得屏住呼吸,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鐘池斂。他靠在冰冷的墻壁上,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卻抿得很緊,眼神依舊銳利,只是此刻多了幾分虛弱。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絲探究。
徐秋棠趕緊做了個“噓”的手勢,手心全是冷汗。
外面的人翻找了一陣,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罵罵咧咧地走了。又過了好一會兒,確定那些人真的走遠了,徐秋棠才虛脫般地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謝……謝謝你?!辩姵財康穆曇艉艿?,帶著失血后的沙啞,卻依舊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場。
徐秋棠這才想起自己救的是誰,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不、不用謝,我就是……順手?!彼粗蟊车膫?,皺起眉,“你的傷……要不要緊?我這里有急救包?!?/p>
她的出租屋很小,一室一廳,收拾得干干凈凈,墻上貼滿了她畫的素描。徐秋棠把鐘池斂扶到客廳的沙發(fā)上,找出急救包,小心翼翼地想給他處理傷口。
“我來吧?!辩姵財繑r住她,自己拿起碘伏和棉簽,動作利落地清理傷口。他似乎對疼痛格外能忍,全程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徐秋棠看著他熟練的動作,有些驚訝:“你經(jīng)常受傷嗎?”
鐘池斂動作一頓,抬眼看她。燈光下,他的五官輪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緊抿,一雙眼睛深邃得像寒潭,讓人看不透情緒。“偶爾。”他淡淡地應了一句,沒再多說。
徐秋棠識趣地沒再追問。她去廚房燒了點熱水,端給他:“喝點熱水吧,暖暖身子?!?/p>
鐘池斂接過水杯,指尖觸碰到溫熱的杯壁,也觸碰到了她的手指,兩人都像被燙到一樣,迅速縮回了手。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我叫徐秋棠,是美術(shù)學院的學生?!彼氏却蚱瞥聊?,自我介紹道。
“鐘池斂?!彼院喴赓W。
徐秋棠早就知道他是誰,卻還是配合地點點頭:“嗯,我知道。”
鐘池斂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平靜。一般人知道他的身份,要么會激動,要么會畏懼,而眼前這個女孩,眼神清澈,表情坦然,仿佛他不是什么叱咤風云的豪門掌權(quán)人,只是一個需要幫助的普通人。
“那些人……為什么要殺你?”徐秋棠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她不是愛八卦的人,但今天這事太嚇人了,她總得知道自己卷進了什么麻煩里。
鐘池斂沉默了片刻,道:“家族內(nèi)部的事?!?/p>
徐秋棠懂了,無非是爭權(quán)奪利那一套。她沒再問,起身去臥室拿了條干凈的毛巾遞給他:“你先擦擦吧,別感冒了。我去給你找件我爸的舊衣服,雖然不太合身,但總比濕著強?!?/p>
她的父親幾年前去世了,留下一些舊衣物,她一直沒舍得扔。
鐘池斂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心里第一次對一個陌生人產(chǎn)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他習慣了商場上的爾虞我詐,習慣了身邊人的阿諛奉承,像徐秋棠這樣,明知他身份不凡,可能會帶來危險,卻還是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干凈得讓他有些恍惚。
“謝謝你?!彼俅伍_口,語氣比剛才真誠了幾分。
徐秋棠拿著衣服出來,笑了笑:“不客氣,誰都有遇到難處的時候?!?/p>
那個雨夜,鐘池斂在徐秋棠的小出租屋里,度過了他人生中最狼狽,卻也最平靜的一個夜晚。窗外雨聲淅瀝,屋內(nèi)燈光溫暖,那個叫徐秋棠的女孩,給他煮了一碗熱騰騰的姜湯,然后就安靜地坐在書桌前畫畫,沒有再多問一句關(guān)于他的事。
他靠在沙發(fā)上,看著她認真的側(cè)臉,漸漸閉上了眼睛。或許是太累了,或許是這里的氛圍太過安心,他竟然難得地睡了個安穩(wěn)覺。
第二章 一紙婚約
鐘池斂在徐秋棠的出租屋里待了三天。
這三天里,鹽城的新聞鋪天蓋地都是關(guān)于鐘氏集團掌權(quán)人失蹤的消息,股市動蕩,鐘家內(nèi)部更是亂成了一鍋粥。徐秋棠每天正常去學校上課,回來就給鐘池斂帶一份簡單的盒飯,然后繼續(xù)畫畫,兩人之間話不多,卻有一種奇異的默契。
鐘池斂的傷口在慢慢愈合,精神也好了很多。他偶爾會接一些加密電話,語氣冰冷,條理清晰地處理著公司和家族的事務,那時候的他,才顯露出幾分傳聞中殺伐果斷的樣子。
第四天下午,鐘池斂的特助林舟找到了這里。林舟是個戴眼鏡的年輕人,看到鐘池斂時,激動得眼圈都紅了:“先生,您沒事太好了!我找了您好幾天!”
“家里情況怎么樣?”鐘池斂問道。
“二老爺和三老爺已經(jīng)開始爭奪公司的臨時決策權(quán)了,董事會也吵得不可開交?!绷种圻f上一份文件,“這是這幾天積壓的重要事務,需要您簽字處理。另外,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今晚就可以送您回老宅?!?/p>
鐘池斂點點頭,接過文件快速瀏覽著。
徐秋棠見他要走了,松了口氣的同時,心里又莫名有點失落。她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的離開是遲早的事。
“那……你要走了?”她站在一旁,小聲問道。
鐘池斂抬起頭,看向她。這幾天相處下來,他發(fā)現(xiàn)徐秋棠是個很安靜的女孩,畫畫的時候很專注,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像有星星。她的生活很簡單,簡單到讓他覺得有些不真實。
“嗯?!彼麘艘宦暎缓髮α种壅f:“你先出去等我。”
林舟雖然疑惑,但還是聽話地出去了。
客廳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鐘池斂走到徐秋棠面前,目光認真地看著她:“徐小姐,這次的事,謝謝你?!?/p>
“都說了不客氣了?!毙烨锾男α诵Γ澳銢]事就好。”
“我知道,因為救了我,你可能會有危險?!辩姵財空Z氣嚴肅,“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找不到我,很可能會把目標轉(zhuǎn)向你。”
徐秋棠心里咯噔一下,但還是強作鎮(zhèn)定:“應該……沒那么夸張吧?”
“在鐘家,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辩姵財靠粗行┌l(fā)白的臉,繼續(xù)道,“我不能讓你因為救了我而陷入危險?!?/p>
徐秋棠低下頭,摳著手指:“那……我該怎么辦?”她只是個普通學生,無權(quán)無勢,真要是被鐘家那些人盯上,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鐘池斂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字一句道:“徐秋棠,嫁給我?!?/p>
“……什么?”徐秋棠猛地抬起頭,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我說,嫁給我?!辩姵財垦凵駡远?,“只有成為鐘家的少夫人,那些人才不敢動你。這是保護你的最好方式?!?/p>
徐秋棠徹底懵了。她救了他一命,他要娶她?這是什么電視劇情?
“不、不行!”她連忙擺手,“鐘先生,謝謝你的好意,但這太荒唐了!我們根本不了解彼此,而且……我們門不當戶不對的,怎么可能結(jié)婚?”
她雖然只是個普通人,但也知道婚姻不是兒戲。她和鐘池斂,一個是豪門掌權(quán)人,一個是普通學生,就像是兩條平行線,根本不該有交集。
“我知道這很突然。”鐘池斂道,“我們可以先結(jié)婚,等風波過去,如果你想離婚,我會給你足夠的補償,保證你下半生衣食無憂。”
說白了,這就是一場交易,一場以婚姻為籌碼的保護協(xié)議。
徐秋棠看著鐘池斂認真的眼睛,心里亂成了一團麻。她知道他說的是對的,以她的能力,根本無法對抗那些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墒羌藿o一個只認識幾天的人,還是那樣一個身處云端的男人,她做不到。
“我……我再想想。”她有些無措地說。
鐘池斂沒有逼她:“好,你考慮一下。但你要知道,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那些人很快就會查到這里?!?/p>
那天晚上,徐秋棠一夜沒睡。她坐在窗前,看著外面的萬家燈火,想了很多。她想到了父親臨終前的囑托,讓她好好照顧自己;想到了那些追殺鐘池斂的人兇狠的樣子;想到了鐘池斂那雙深邃的眼睛。
她知道,如果她拒絕,等待她的很可能是未知的危險??扇绻饝娜松蜁氐赘淖?,她將踏入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面對那些她無法想象的壓力和非議。
第二天一早,徐秋棠做出了決定。
“我答應你。”她看著鐘池斂,眼神平靜,“但我有條件。”
“你說?!?/p>
“第一,婚姻只是暫時的,等安全了,我們就離婚?!?/p>
“第二,婚后我要有自己的生活,繼續(xù)上學,畫畫,不參與鐘家的任何事務。”
“第三,對外……我們可以說是協(xié)議結(jié)婚,但私下里,希望你能尊重我?!?/p>
鐘池斂看著她,緩緩點頭:“可以?!?/p>
沒有鮮花,沒有戒指,甚至沒有雙方父母的祝福。三天后,徐秋棠和鐘池斂去民政局領了證。
紅色的結(jié)婚證拿在手里,輕飄飄的,卻又重得讓徐秋棠喘不過氣。照片上,她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笑得有些勉強,而身邊的鐘池斂,穿著黑色西裝,表情依舊沒什么變化,只是眼神似乎柔和了一點點。
“從今天起,你就是鐘家的少夫人了?!弊叱雒裾?,鐘池斂對她說,“林舟已經(jīng)在鐘家老宅附近給你安排了一棟別墅,環(huán)境安靜,適合你畫畫?!?/p>
徐秋棠點點頭,心里五味雜陳。
搬進別墅的那天,徐秋棠看著眼前這棟比她以前住的整個小區(qū)還要大的房子,有些恍惚。傭人恭敬地稱呼她“少夫人”,她卻覺得渾身不自在。
鐘池斂因為要處理公司和家族的事,大部分時間都住在老宅,偶爾會過來看看她。他話不多,每次來,都會帶一些她喜歡吃的零食,或者一些新出的畫具,然后就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處理文件,兩人各忙各的,倒也相安無事。
鐘池斂遵守著他們的約定,沒有干涉她的生活,給了她足夠的尊重和空間。可盡管如此,徐秋棠還是覺得自己像個闖入者,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她知道,這場婚姻帶來的,絕不僅僅是保護。
第三章 流言蜚語
徐秋棠第一次以鐘家少夫人的身份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是在鐘氏集團的一個慈善晚宴上。
鐘池斂親自去接的她,給她準備了一件香檳色的晚禮服。當徐秋棠穿著禮服,略施粉黛地站在他面前時,鐘池斂有那么一瞬間的失神。
她平時總是素面朝天,穿著簡單的衣服,像一朵淡雅的雛菊。而此刻,略作打扮,卻像突然綻放的曇花,清麗脫俗,讓人移不開眼。
“很漂亮。”他由衷地說。
徐秋棠臉頰微紅,有些不自在:“謝謝。”
晚宴設在鹽城最豪華的酒店宴會廳,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當鐘池斂牽著徐秋棠的手走進來時,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就是鐘池斂的新婚
棠花落盡又逢君
第三章 流言蜚語
晚宴設在鹽城最豪華的酒店宴會廳,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當鐘池斂牽著徐秋棠的手走進來時,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就是鐘池斂的新婚妻子?看著好面生啊。”
“聽說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兒,不知道走了什么運?!?/p>
“普通人家?我看是耍了什么手段吧,不然鐘大少怎么會突然結(jié)婚?!?/p>
竊竊私語聲像細密的針,扎得徐秋棠指尖發(fā)涼。她下意識地想松開鐘池斂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別怕?!彼穆曇舻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安撫,“有我在?!?/p>
他牽著她,從容地穿梭在賓客之間,應對著各種或探究或輕蔑的目光。遇到相熟的商界大佬,他會淡淡介紹:“這是內(nèi)子,徐秋棠?!?/p>
那些人臉上堆著客套的笑容,眼神里的輕視卻藏不住。徐秋棠能感覺到,他們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不合時宜的裝飾品。
晚宴進行到一半,一個穿著火紅色禮服的女人端著酒杯走了過來,徑直走到鐘池斂面前,無視了旁邊的徐秋棠,語氣親昵:“池斂,好久不見,你可真是……越來越讓人驚喜了?!?/p>
徐秋棠認得她,是鹽城另一個豪門林家的千金,林薇薇。財經(jīng)雜志上經(jīng)常有她和鐘池斂的緋聞,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鐘池斂的表情沒什么變化,語氣疏離:“林小姐。”
林薇薇這才像是剛看到徐秋棠一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這位就是……鐘先生的新婚妻子?看著倒是……挺樸素的?!?/p>
徐秋棠攥緊了手指,臉色有些發(fā)白,卻沒說話。她知道,跟這種人爭辯,只會自取其辱。
“我太太喜歡安靜?!辩姵財繐踉谛烨锾纳砬?,語氣冷了幾分,“林小姐要是沒事,就請自便?!?/p>
林薇薇沒想到鐘池斂會這么不給她面子,臉色僵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看來鐘先生對這位新太太很上心啊。只是不知道這位徐小姐,能不能坐穩(wěn)鐘家少夫人的位置?!彼f完,意味深長地看了徐秋棠一眼,扭著腰走了。
徐秋棠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悶悶的。
“別往心里去?!辩姵財總?cè)過頭,看著她,“她的話不用放在心上?!?/p>
“我沒事?!毙烨锾拿銖娦α诵?,“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沒想過要坐穩(wěn)什么位置?!?/p>
鐘池斂看著她眼底的落寞,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他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晚宴結(jié)束后,坐在回去的車上,徐秋棠一直看著窗外,沒說話。城市的霓虹燈在她臉上明明滅滅,映出她眼底的疲憊。
“對不起?!辩姵財亢鋈婚_口,“讓你受委屈了?!?/p>
徐秋棠轉(zhuǎn)過頭,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不關(guān)你的事,是我自己……確實配不上你?!?/p>
“沒有配不上?!辩姵財看驍嗨?,語氣認真,“婚姻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跟別人無關(guān)?!?/p>
徐秋棠看著他,心里一動。他這句話,是真心的嗎?還是只是為了安慰她?
從那以后,關(guān)于徐秋棠的流言蜚語越來越多。有人說她是為了錢才嫁給鐘池斂,有人說她用了什么不正當?shù)氖侄伪苹?,甚至還有人扒出了她的家世,嘲笑她出身貧寒,是個飛上枝頭的麻雀。
徐秋棠盡量不去在意這些流言,可有時候,那些話還是會像針一樣刺痛她。
有一次,她去學校上課,聽到幾個同學在背后議論她:“真沒想到徐秋棠居然嫁給了鐘池斂,她運氣也太好了吧?!?/p>
“運氣好有什么用?門不當戶不對的,肯定長不了。”
“就是,你看她平時穿的那些衣服,跟鐘家的身份一點都不搭,我要是鐘家人,也不會喜歡她。”
徐秋棠站在走廊盡頭,聽著這些話,手指緊緊攥著書包帶,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她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了學校。
她不想去辯解,也不知道該怎么辯解。事實就是如此,她和鐘池斂之間,確實隔著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回到別墅,徐秋棠把自己關(guān)在畫室里,一畫就是一下午。她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畫在了畫布上。畫里有璀璨的豪門盛宴,有冰冷的目光,有譏諷的笑容,還有一個站在角落里,顯得格格不入的自己。
傍晚的時候,鐘池斂回來了。他走進畫室,看到畫布上的畫,沉默了片刻。
“他們說的話,你聽到了?”他問道。
徐秋棠背對著他,聲音有些沙啞:“聽到了又怎么樣?難道不是事實嗎?”
鐘池斂走到她面前,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扒锾模彼谝淮谓兴拿?,而不是“徐小姐”或“我太太”,“在我心里,你不是什么麻雀,也不是什么不配的人。你是我的妻子,是我鐘池斂承認的人?!?/p>
徐秋棠愣住了,抬起頭,看著他。他的眼神很認真,沒有一絲玩笑的意味。
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泛起一圈圈漣漪。
第四章 悄然心動
自從那次晚宴后,鐘池斂回別墅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了。
他不再只是偶爾過來看看,而是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那里。他依舊很忙,經(jīng)常處理文件到深夜,但只要他在家,別墅里就多了一絲人氣。
徐秋棠依舊上課,畫畫,兩人之間的交流還是不多,但氣氛卻漸漸變得不一樣了。
鐘池斂會記得她不吃香菜,每次讓廚房準備飯菜時,都會特意叮囑;他會留意她喜歡的畫具品牌,在她快用完的時候,讓林舟悄悄送來新的;他甚至會在她畫畫累了的時候,給她端來一杯熱牛奶。
這些細微的關(guān)心,像春雨一樣,悄無聲息地滋潤著徐秋棠的心田。
有一次,徐秋棠晚上畫畫時,不小心把顏料打翻在了畫紙上,辛苦了好幾天的作品毀于一旦。她看著那張被顏料弄臟的畫,心里又氣又急,眼圈都紅了。
鐘池斂聽到動靜,從書房走出來,看到她沮喪的樣子,沒說什么,只是默默地幫她收拾殘局。
“別難過了?!彼咽帐昂玫睦舆M垃圾桶,“一幅畫而已,沒了可以再畫?!?/p>
“可是……我畫了好久。”徐秋棠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哭腔,“我想?yún)⒓酉聜€月的美術(shù)展,這是我準備了很久的作品?!?/p>
鐘池斂看著她泛紅的眼睛,沉默了片刻,說:“我認識美術(shù)展的評委,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幫你……”
“不用了?!毙烨锾拇驍嗨?,“我想靠自己的實力?!?/p>
鐘池斂看著她倔強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好,我相信你?!?/p>
那天晚上,徐秋棠重新開始畫那幅畫,一直畫到凌晨。鐘池斂也一直在書房處理文件,沒有催促她,只是在她終于畫完,伸了個懶腰時,他端著一杯熱牛奶走了過來。
“畫完了?”
“嗯?!毙烨锾慕舆^牛奶,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暖到了心里。
“我看看?!辩姵財孔叩疆嫾芮埃J真地看著那幅畫。畫上是一個雨夜,一個女孩撐著傘,站在巷口,背景是模糊的燈光和雨絲,整個畫面透著一種安靜而溫暖的感覺。
“畫得很好?!彼芍缘刭潎@道,“很有感染力。”
徐秋棠看著他專注的側(cè)臉,心里甜甜的:“謝謝。”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那樣輕松而真誠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陽光,明媚得讓鐘池斂有些晃神。
從那天起,兩人之間的互動多了起來。鐘池斂會在處理完工作后,坐在客廳里,看徐秋棠畫畫;徐秋棠也會在畫累了的時候,陪鐘池斂聊幾句天,問問他公司的事,雖然她很多都聽不懂。
她發(fā)現(xiàn),拋開鐘家掌權(quán)人的光環(huán),鐘池斂其實也有普通人的一面。他會在看到感人的電影時,眼神變得柔和;他會在吃到喜歡的菜時,嘴角微微上揚;他甚至會在熬夜后,有淡淡的黑眼圈。
而鐘池斂也發(fā)現(xiàn),徐秋棠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柔弱。她有自己的堅持和夢想,善良而堅韌,像一株生長在石縫里的小草,看似不起眼,卻有著頑強的生命力。
他開始期待每天回別墅的時光,期待看到那個在畫室里認真畫畫的身影,期待聽到她溫和的聲音。
這種感覺很陌生,卻又讓他無法抗拒。
一個周末的下午,天氣很好,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客廳,暖洋洋的。徐秋棠坐在地毯上,整理著她的畫稿,鐘池斂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一份文件。
“鐘池斂,”徐秋棠忽然開口,“你說……我們這樣,算不算朋友?”
鐘池斂抬起頭,看著她,她的頭發(fā)隨意地披在肩上,陽光照在她的發(fā)梢,鍍上了一層金邊。“算?!彼敛华q豫地回答。
徐秋棠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像月牙:“那作為朋友,我請你看電影吧?最近有部新上映的文藝片,評價好像不錯。”
鐘池斂看著她的笑容,心里一動,點了點頭:“好?!?/p>
那是他們第一次,像普通情侶一樣,去看電影。電影院里人不多,光線昏暗,徐秋棠看得很認真,偶爾會被劇情打動,悄悄抹眼淚。鐘池斂沒有怎么看電影,大部分時間都在看她。
他看著她因為劇情而變化的表情,看著她偷偷抹眼淚時可愛的樣子,心里那種陌生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知道,自己對這個女孩,已經(jīng)不僅僅是感激和責任了。
電影結(jié)束后,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電影好看嗎?”徐秋棠問他。
“嗯?!辩姵財繎艘宦?,目光落在她臉上,“你喜歡就好?!?/p>
徐秋棠看著他深邃的眼睛,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慌忙移開視線,臉頰有些發(fā)燙。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也對這個原本只是協(xié)議結(jié)婚的男人,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這種心思讓她很恐慌,她不斷提醒自己,他們只是協(xié)議結(jié)婚,等風波過去,就要離婚的。她和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可感情這種東西,一旦生根發(fā)芽,就很難控制了。
第五章 意外之喜
徐秋棠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是在一個清晨。
她因為惡心想吐,去衛(wèi)生間吐了半天,胃里空空的,難受得厲害。一開始她以為是吃壞了東西,沒太在意,可這種情況持續(xù)了好幾天,她才隱隱有些不安。
她去藥店買了驗孕棒,回到家,緊張地在衛(wèi)生間里等待結(jié)果。當看到驗孕棒上清晰的兩條紅杠時,她整個人都懵了。
懷孕了?她居然懷孕了?
她和鐘池斂……只有一次意外。那是在鐘家的一次家宴上,她被鐘池斂的二叔鐘振海灌了不少酒,暈乎乎的,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她記不太清了,只記得醒來時,是在鐘池斂的房間里,身上穿著他的襯衫。
她一直以為那只是一場夢,沒想到……
徐秋棠拿著驗孕棒,坐在床邊,心里亂得像一團麻。她該怎么辦?告訴鐘池斂嗎?他會怎么想?
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她和鐘池斂的關(guān)系剛剛變得有些微妙,她正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該有的心思,這個孩子的到來,無疑會把他們的關(guān)系變得更加復雜。
而且,她想起了那些關(guān)于她的流言蜚語,想起了林薇薇那些譏諷的話。如果她生下這個孩子,是不是會被人說,她是想用孩子來鞏固自己在鐘家的地位?
她不想這樣。
徐秋棠糾結(jié)了好幾天,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鐘池斂。不管怎么說,這也是他的孩子,他有知情權(quán)。
那天晚上,鐘池斂回來得很早。徐秋棠把他叫到客廳,手心全是汗。
“怎么了?”鐘池斂看著她緊張的樣子,有些擔心,“出什么事了?”
徐秋棠深吸一口氣,從口袋里拿出那個驗孕棒,遞給他:“鐘池斂,我……”
鐘池斂接過驗孕棒,看到上面的兩條紅杠時,愣住了。他抬起頭,看著徐秋棠,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你……懷孕了?”
“嗯?!毙烨锾狞c點頭,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已經(jīng)快兩個月了?!?/p>
客廳里一片寂靜,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徐秋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他會是什么反應。是驚喜?是意外?還是……不想要這個孩子?
過了好一會兒,鐘池斂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秋棠,你說……是真的?我們……有孩子了?”
徐秋棠抬起頭,看到他眼底的狂喜,心里的不安少了一些。
“嗯。”她又點了點頭。
鐘池斂猛地把她抱住,緊緊地,仿佛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疤昧?,秋棠,太好了!”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喜悅,這是徐秋棠從未見過的樣子。
被他抱在懷里,感受著他的激動和喜悅,徐秋棠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或許,這個孩子的到來,也不是一件壞事。
“我們?nèi)メt(yī)院檢查一下。”鐘池斂松開她,拉著她的手,語氣急切,“我要確定你和孩子都好好的。”
去醫(yī)院做了檢查,醫(yī)生告訴他們,胎兒很健康,已經(jīng)有了胎心胎芽。拿著B超單,看著那個小小的孕囊,鐘池斂的臉上一直帶著壓抑不住的笑容。
回到家,鐘池斂把徐秋棠扶到沙發(fā)上坐下,小心翼翼地,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寶?!耙院蠹依锏氖露疾挥媚阕?,我已經(jīng)讓張媽過來照顧你了。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好好養(yǎng)胎就行?!?/p>
“我沒那么嬌氣。”徐秋棠笑著說。
“不行,你現(xiàn)在有了寶寶,一定要小心?!辩姵財亢軋猿?,“從今天起,我推掉所有不必要的應酬,多陪陪你?!?/p>
看著他緊張又興奮的樣子,徐秋棠心里暖暖的。
懷孕的日子,是徐秋棠在鐘家最幸福的時光。鐘池斂對她呵護備至,幾乎是有求必應。他會親自給她做營養(yǎng)餐,會在她晚上腿抽筋時,耐心地給她按摩,會在睡前,把耳朵貼在她的肚子上,聽寶寶的動靜。
“你說,他會是個男孩還是女孩?”鐘池斂摸著她隆起的肚子,眼神溫柔。
“男孩女孩都好,只要健康就好。”徐秋棠靠在他懷里,感受著他的體溫,“希望他像你一樣聰明,像我一樣……嗯,普通就好?!?/p>
鐘池斂低笑起來:“不許說自己普通,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p>
徐秋棠的臉有些紅,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可幸福的日子總是短暫的。隨著她的肚子越來越大,鐘家內(nèi)部的反對聲音也越來越大。
鐘振海和鐘池斂的三叔鐘振江,不斷在老爺子面前說徐秋棠的壞話,說她出身卑微,不配生下鐘家的繼承人,甚至還說這個孩子不一定是鐘池斂的。
“池斂,那個女人來歷不明,你怎么能確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鐘家的種?”鐘振海在家族會議上,公開質(zhì)疑道,“我看她就是想母憑子貴,謀奪我們鐘家的財產(chǎn)!”
“二叔說話請注意分寸。”鐘池斂臉色冰冷,“秋棠是我的妻子,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這一點毋庸置疑。誰要是再敢污蔑她,休怪我不客氣。”
“你……”鐘振海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老爺子坐在主位上,沉默了半天,才開口:“池斂,既然孩子快要出生了,就先讓她生下來。至于她的身份……等孩子確定是鐘家的血脈再說?!?/p>
雖然老爺子沒有明確反對,但徐秋棠能感覺到,他對她依舊不認可。
而那些關(guān)于她和孩子的流言蜚語,也越來越難聽。有人說她懷的是野種,有人說她想用孩子來上位,甚至還有人說,要在她生產(chǎn)的時候,給她一點“教訓”。
這些話傳到徐秋棠耳朵里,讓她不寒而栗。她不怕自己受委屈,可她怕孩子受到傷害。
鐘池斂看出了她的不安,緊緊握住她的手:“秋棠,別怕,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和孩子的?!?/p>
他加強了別墅的安保,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尚烨锾男睦锏牟话?,卻越來越強烈。她知道,鐘家的水太深,那些人既然能對鐘池斂下殺手,就有可能對她和孩子下手。
她開始失眠,夜里總是做噩夢,夢見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