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簾將營地裹得嚴嚴實實,帳外火把在風雨中明明滅滅,潮濕的空氣里彌漫著鐵銹與艾草混合的氣息。我給扶蘇重新纏好繃帶,指尖觸到他冰涼的皮膚,這才驚覺他發(fā)著高燒。剛想開口勸他服藥,卻見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目光灼灼:"你如何知道會有更大的陰謀?"
我僵在原地,喉間發(fā)緊。穿越者的身份說出去太過荒誕,可若不解釋,他又怎會相信我的警告?就在氣氛凝滯的剎那,帳外傳來車輪碾過積水的聲響,緊接著是宦官尖細的通傳:"中車府令趙高,代陛下賜公子《商君書》十卷!"
扶蘇猛地起身,扯得傷口又滲出鮮血。我慌忙扶住他,卻被他輕輕推開。他整了整染血的衣襟,大步迎了出去。雨絲斜斜劃過他蒼白的側(cè)臉,將那道新添的劍傷襯得愈發(fā)猙獰。我透過帳簾縫隙望去,只見趙高身著玄色大氅立在雨中,身后車輦上堆滿古籍,雨滴順著他眼角的皺紋蜿蜒而下,倒像是在流淚。
"公子好雅興,與儒生談經(jīng)論道,倒讓陛下好生掛念。"趙高笑著掀開錦盒,露出刻著螭紋的竹簡,枯瘦的手指在封面上輕輕摩挲,"陛下說,公子若想治國安邦,當以商君之法為鑒。"扶蘇雙手接過竹簡時,我清楚看見他指節(jié)發(fā)白,青筋在腕間突突跳動。
等趙高的車隊消失在雨霧中,扶蘇突然將竹簡狠狠摔在地上。竹簡四散滾落,其中一卷展開,露出朱筆批注:"恃德者昌,恃力者亡。"他盯著這行字,聲音冷得像淬了冰:"這哪里是賜書,分明是警告!父皇向來重法度,怎會寫下如此相悖之語?"
我蹲下身撿起竹簡,發(fā)現(xiàn)每卷末尾都夾著極薄的絲絹,上面用朱砂畫著不同的卦象。玉墜突然劇烈發(fā)燙,燙得我差點松手。仔細看去,其中一張絲絹上畫著"否"卦,卦辭處卻寫著"戌時三刻,蘭池宮"——那是明日陛下狩獵的地方。更詭異的是,絲絹邊角還用蠅頭小楷寫著:"龍游淺灘遭蝦戲",字跡與趙高的批注如出一轍。
"公子,這些絲絹......"我剛要開口,扶蘇突然捂住胸口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點點血跡。他擺了擺手,示意我噤聲:"趙高既已出手,我們便要見招拆招。明日我會以謝恩為名入宮,你......"
"我跟你一起去!"我攥緊絲絹,"你看這些卦象,分明藏著蹊蹺。蘭池宮明日怕是兇多吉少!而且絲絹上的字跡......"話未說完,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扶蘇眼疾手快將絲絹塞進我袖中。
來人是阿青,他渾身濕透,懷里卻牢牢護著個油紙包:"公子,這是老醫(yī)正連夜熬的退燒藥。還有......"他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壓低聲音,"暗樁傳來消息,咸陽城四門增派了三倍守衛(wèi),說是有六國余孽作亂。"
扶蘇端起藥碗的手頓了頓,藥香混著血腥味在帳中彌漫:"六國余孽?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阿青,去準備兩匹快馬,子時在西角門等候。"待阿青退下,他將一件黑色斗篷披在我身上,燭火映得他眼底一片暗沉:"子時到馬廄等我,別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記住,若我未到......"
"別說這種話!"我打斷他,從懷中掏出閻樂的布條,"我們把這些證據(jù)湊在一起,總能查出些什么。而且我有預感,趙高的目標不只是打壓你,他在籌謀更大的事!"
更鼓聲遠遠傳來,我蜷縮在馬廄的草堆里,聽著外面漸漸停歇的雨聲。玉墜的熱度始終未減,仿佛在催促著什么。干草摩擦聲突然從頭頂傳來,我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藏在袖中的匕首。月光透過木梁縫隙灑下,映出一個倒掛的人影——竟是白天見過的趙高侍從!那人咧嘴一笑,淬毒的暗器已經(jīng)脫手......
感謝康智宇送的鮮花!加更一章以表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