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后間竹苑。
最后一場雪已然落盡,香爐里裊裊燃著雪域青松,料峭春風(fēng)吹過,將整間屋子都熏得冷寒。
蘇昌河小心地幫蘇寫鴉剝開衣衫,傷口早已包扎好,但仍有鮮血滲出,他用巾帕將血擦凈,深邃眼眸里是一片晦暗。
蘇昌河“誰傷的你?”
蘇寫鴉“你覺得呢?”
蘇昌河面無表情地倒金瘡藥。
蘇昌河“傷口告訴我是暮雨的十八劍陣,但暮雨不會(huì)傷你?!?/p>
蘇寫鴉“對,是我自己?!?/p>
滋啦一聲,蘇寫鴉猛地撕開紗布,胸口還在泛著疼,她卻笑得更加意味深長。
蘇寫鴉“將消息透露出去,大家長身負(fù)重傷,逃往錢塘。我倒要看看,誰還坐得???”
得眠龍劍得大家長之位,提魂殿已經(jīng)認(rèn)可此舉,暗河的天……就要變了。
三月的錢塘正是好雨時(shí)節(jié),瀟瀟雨歇,空氣中氤氳著泥土和水汽的味道,幽寂的白鶴藥府門前,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身穿紫靴的男子盯著自己的靴子瞧了瞧,確保沒有粘上泥土,身旁背著金刀的壯碩男子敲著門,卻無人來應(yīng)。
紫靴扭頭:“沒人?”
他抬頭看了眼牌匾,喃喃道:“白鶴藥府,應(yīng)當(dāng)沒有走錯(cuò)才是,莫非來晚了?”
蘇昌河“不晚不晚,比我們早一些?!?/p>
聲音玩味而帶著譏笑,兩人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拔出武器,看向從雨中走來的一行人。
壯碩男子低喝:“蘇昌河!”
紫靴則更為害怕,他看見了一柄傘,不是蘇暮雨那把象征性的鬼傘,是一把水墨色的傘,像在路邊攤隨意買的。蘇暮雨的確難纏,但傘下那個(gè)人,更讓人心驚膽顫。
“蘇寫鴉……”
蘇昌河“對了對了,就是我家寫鴉。”
蘇昌河手里不停地玩兒著匕首,朝壯碩男子緩緩走來,臨了發(fā)現(xiàn)自己頭上飄雨,怔忪一瞬,忙不迭倒退著退回蘇寫鴉傘下。
他并不覺得尷尬,繼續(xù)道:
蘇昌河“別激動(dòng)別激動(dòng),你這么一喊,把這場溫柔的春雨都喊停了?!?/p>
“停了不正好,免得你費(fèi)盡心思也躲不到蘇少主傘下。”紫靴同樣回以譏笑,“一個(gè)赫赫有名的送葬師,一個(gè)萬鬼之先的寒鴉,若論可怕,誰能排在你們前面,誰見了你倆,又能保持淡定?”
蘇昌河“都是自家兄弟,哪有什么可怕不可怕的,你們也是謝家這一代的精銳呀,紫靴鬼謝長澤,刀閻羅謝金克!”
蘇昌河將匕首轉(zhuǎn)回袖中,摸了摸下巴。
蘇昌河“不過你們把我和寫鴉放在一處,我很喜歡?!?/p>
謝長澤冷冷一笑:“你這么情深不許,只是可惜了,蘇家主可不會(huì)要一個(gè)無名者女婿?!?/p>
蘇昌河“哦?”
蘇昌河挑了挑眉,謝長澤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暗河鐵律,不殺同門?!?/p>
蘇寫鴉“拿規(guī)矩壓我?”
蘇寫鴉傘檐微微上抬,露出一張?zhí)一妗垌疀鏊蒲?/p>
她看他已然像在看死人了。
蘇寫鴉“暗河三姓,皆為家人。蘇昌河是我蘇家人,你若再提此事,我就將你的腿砍斷,叫你永遠(yuǎn)也穿不了靴子?!?/p>
蘇昌河咽了咽口水,訕訕道:
蘇昌河“還是你狠?!?/p>
瞥見蘇寫鴉掃過的凌厲眼神,他打了打自己的嘴巴,老實(shí)閉嘴。
“蘇少主見諒,”謝金克警惕地看著他們,“不過你們這次來,是有任務(wù)執(zhí)行?”
蘇寫鴉“無可奉告?!?/p>
謝金克沒再說話,只是悄悄握住了刀柄,蘇寫鴉瞥了一眼,毫不在意,而蘇昌河袖中匕首也已在水洼的反射下露出寒光。
謝長澤后背發(fā)涼,他強(qiáng)迫自己冷靜分析局勢,一個(gè)送葬師就夠他們沒命的了,蘇寫鴉他們打得過嗎?打過了蘇家能善罷甘休嗎?
他微微咳嗽緩和氣氛:“暗河規(guī)矩,任務(wù)完成前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族中兄弟也一樣。不說罷了,何必起爭執(zhí)。”
蘇昌河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匕首收了回去。
蘇昌河“我們沒什么任務(wù),就是聽說這兒有個(gè)神醫(yī),想來看看?!?/p>
謝金克沉聲道:“慕家生死藥坊中名醫(yī)無數(shù),需要特意來錢塘嗎?”
蘇昌河“沒辦法呀!”
蘇昌河捂住胸口,痛心疾首,虛假的眼淚說來就來,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樣子。
蘇昌河“我也想去慕家,可是寫鴉不許啊!而且我們想拿的藥被慕家知道了那蘇家不就知道了,那你們謝家也該知道了,那豈不是整個(gè)暗河都知道了?!”
蘇昌河“這可怎么得了?!”
謝長澤和謝金克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懵逼道:“什……·什么藥?”
蘇昌河“大概是什么白芍當(dāng)歸菟絲子之類的吧。”
蘇寫鴉踢了他一腳。
蘇寫鴉“胡言亂語。”
蘇喆“胡言亂語。”
官話模仿得并不順暢,一個(gè)頭戴斗笠的男子緩緩走來,他一手拿著煙斗,一手拿著掛滿金環(huán)的佛門法杖,法杖隨走動(dòng)搖搖晃晃,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卦诳占诺慕窒锖茼憽?/p>
蘇喆“里這小子,怎么盡占鴉鴉的便宜吶,叫老爺子聽到,打斷里滴腿?!?/p>
他說的,可都是那種藥。
蘇寫鴉額頭滿是黑線。
蘇寫鴉“喆叔,不要這么叫我。”
謝長澤見他卻是一驚:“催魂鈴,奪命環(huán),你是蘇家蘇喆。”
蘇喆將佛仗頓地,慢悠悠抽了口煙。
蘇喆“里們謝家人也不講規(guī)矩,我大你們幾十歲,也不叫聲叔?”
謝長澤急忙收起軟刀,垂首道:“謝家謝長澤,見過喆叔?!?/p>
蘇喆吐出煙圈,隨手扔了個(gè)話梅進(jìn)嘴里,慢悠悠地嚼,還順手也掏了一把遞在寫鴉和蘇昌河面前。
蘇喆“里次不次?”
蘇昌河“喆叔你這官話說得一如既往地爛?!?/p>
蘇昌河嘆氣,他擺了擺手。
蘇昌河“我就不次了,靴靴!”
蘇喆又往蘇寫鴉那邊遞了遞。
蘇喆“鴉鴉?”
寫鴉對此稱呼接受無能,但也只好認(rèn)命,她搖了搖頭。
蘇寫鴉“我也不次?!?/p>
蘇寫鴉“相比這個(gè),我對這座藥府里的人更感興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