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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離別

那年青春的信約

蟬鳴聲穿透熾熱的空氣,像無數(shù)根細(xì)針扎進耳膜。祁夢函蹲在花壇邊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磚縫里潮濕的青苔,那觸感冰涼而柔軟。

書包里的畢業(yè)證書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汗水浸透了封皮的一角,淡淡的水漬擴散開來,如同記憶里那些模糊不清的片段。

“班長!”一聲清脆的呼喚從身后傳來。陸淮祁抱著籃球跑過來,校服后背濕了一大片,晶瑩的汗珠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他在她面前站定,胸膛急促起伏,語氣里帶著幾分期待:“明天早上后,要不要去人民公園聊聊天?”

祁夢函抬起頭,陽光透過他額前細(xì)碎的劉海,在他臉上投下一片斑駁的陰影?!昂?。”她輕聲應(yīng)道,目光卻落在他腳邊滾動的籃球上。

那是上周班級比賽用的球,決賽時陸淮祁作為隊長帶領(lǐng)全班奪冠,她坐在觀眾席上拼命鼓掌,手心都拍得發(fā)紅發(fā)燙。

悶熱的禮堂里,畢業(yè)典禮冗長而拖沓。祁夢函機械地跟著節(jié)奏鼓掌,看著校長將燙金的畢業(yè)證書遞給每個同學(xué)。

當(dāng)她接過屬于自己的那份時,耳邊忽然飄來前排女生壓低的聲音:“聽說陸淮祁要去育英中學(xué)?那可是全省最好的初中?!?/p>

這句話像一根細(xì)針刺入她的胸口,輕輕一扎,卻疼得徹骨。她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向另一排坐著的陸淮祁,他正低頭把玩著校服上的紐扣,側(cè)臉被陽光鍍上一層金邊。

吊扇吱呀作響,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催促時間向前,而她只覺得喘不過氣來。

一周前值日時,她無意間瞥見了他的志愿表——第一志愿赫然寫著“育英中學(xué)”。當(dāng)時的她笑著調(diào)侃道:“學(xué)霸就是不一樣,肯定能考上?!?/p>

陸淮祁撓了撓頭,耳尖微微泛紅:“試試嘛,聽說那里的數(shù)學(xué)競賽特別厲害?!?/p>

這些對話如今變得遙遠(yuǎn)又模糊,像隔著一層霧靄。她低頭盯著畢業(yè)證書上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扎著馬尾辮,笑得那么燦爛無憂。

現(xiàn)實中的她,手里捏著證書,心里卻沉甸甸的,像壓了一塊石頭。

第二天早上,祁夢函腳步遲緩地走向人民公園。柳樹的枝葉在風(fēng)中沙沙作響,投下斑駁的陰影。陸淮祁已經(jīng)等在人民公園的小路旁,腳邊放著兩個塑料袋,里面裝滿了他們最愛吃的辣條和汽水。

“來啦!”他笑著遞過一包辣條,“最后一次在這兒吃了。”

祁夢函接過辣條,卻沒有拆開。她看著他擰開汽水瓶蓋,氣泡滋滋冒出的聲音在安靜中格外刺耳。她突然開口:“你真的要去育英中學(xué)?”

陸淮祁的動作頓了一下,手中的瓶蓋轉(zhuǎn)了兩圈才重新擰緊。他沉默片刻,聲音低了下來:“我爸媽幫我在上個月報了名,上周收到了錄取通知……”

蟬鳴聲陡然尖銳起來,祁夢函喉嚨發(fā)緊:“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陸淮祁捏扁了手中的辣條包裝袋,聲音有些澀,“我怕你難過。而且,這是個很好的機會。育英中學(xué)的教學(xué)資源比鎮(zhèn)上的初中好太多了。”

“所以你就打算一聲不吭地走嗎?”祁夢函的聲音控制不住地拔高,眼眶發(fā)熱,“我們不是說好一起上初中的嗎?你的約定呢?”

陸淮祁抬起頭,眼中滿是愧疚:“祁夢函,我沒忘??墒恰彼Я艘ё齑?,像是在斟酌措辭,“我爸媽一直希望我能考上好學(xué)校,將來有個好前程。

育英中學(xué)是全省最好的初中,我去那里能學(xué)到更多東西,有更好的機會考上重點高中?!?/p>

祁夢函咬住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當(dāng)然知道育英中學(xué)意味著什么。

可即使這樣,她還是感覺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樣,悶悶地疼。

“那我們怎么辦?”她的聲音里夾雜著一絲顫抖,“以后還能見面嗎?”

陸淮祁沉默了很久,才緩緩說道:“我周末會回來,我們可以打電話,也可以寫信?,F(xiàn)在網(wǎng)絡(luò)這么方便,還可以視頻聊天?!?/p>

這些話聽起來毫無破綻,卻無法填補祁夢函心中的空缺。她明白,距離一旦拉開,很多東西都會悄然改變。就像風(fēng)中的蒲公英,雖然仍在同一片天空下,卻早已分道揚鑣。

“可是……”她在心里默念著,電話和視頻永遠(yuǎn)比不上面對面的交談,寫信的頻率會越來越低,共同的話題也會越來越少。但最終,這些話終究沒有出口。

陸淮祁從書包里掏出一個精致的筆記本,封面印著淡藍(lán)色的天空和飛翔的小鳥:“這是給你的畢業(yè)禮物?!彼麑⒐P記本遞給她,“以后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寫進去。等我回來,我們就交換日記。”

祁夢函接過筆記本,指尖觸碰到封面上細(xì)膩的紋路。翻開第一頁,扉頁上清秀的字跡寫著:“致我最好的朋友祁夢函——愿你永遠(yuǎn)保持對世界的好奇與熱愛?!?/p>

淚水瞬間涌出眼眶,她慌忙用手背擦拭:“你干嘛寫這么煽情的話?!?/p>

陸淮祁笑了笑,伸手輕輕擦掉她臉頰上的淚珠:“別哭啦,又不是再也不見。放暑假我就回來找你玩,我們還去河邊捉螃蟹,去山上摘野果子。”

祁夢函破涕為笑:“你還記得去年摘野果子你被蜜蜂追著跑的樣子嗎?”

“當(dāng)然記得!”陸淮祁夸張地捂住頭,“那只蜜蜂追了我半座山,差點把我蟄成豬頭。”

兩人相視大笑,柳樹葉在頭頂沙沙作響,陽光透過縫隙灑在地上,編織成金色的網(wǎng)。

“對了?!标懟雌钔蝗幌肫鹗裁?,從書包里又掏出一個信封,“這個給你,回去再看?!?/p>

祁夢函接過信封,薄薄的紙張散發(fā)著淡淡的青草香味。她把它小心翼翼地放進書包,然后問:“你什么時候走?”

“下周一。”陸淮祁回答,“我爸媽這周末幫我收拾東西,周一就送我去學(xué)校?!?/p>

下周一,不過短短四天后。祁夢函強忍住心底的酸楚,故作鎮(zhèn)定:“那你到了學(xué)校要好好照顧自己,別總吃泡面,記得按時吃飯?!?/p>

“知道啦,啰嗦鬼?!标懟雌钚χ嗔巳嗨念^發(fā),“你也是,要好好學(xué)習(xí),等我回來檢查你的作業(yè)?!?/p>

夕陽的余暉漸漸染紅天際,祁夢函和陸淮祁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們聊起小學(xué)六年級的點點滴滴:第一次見面時的局促不安,運動會上的拼搏吶喊,課間操時的嬉鬧打鬧,還有那些被老師沒收的漫畫書和零食。

每一個回憶都如此鮮活,仿佛時間并未流逝。祁夢函突然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這樣他們就能一直走下去,永遠(yuǎn)停留在無憂無慮的童年。

然而,現(xiàn)實總是殘酷的。當(dāng)他們走到分岔路口時,陸淮祁停下腳步:“我到家了,你路上小心。”

祁夢函點點頭:“你也是?!?/p>

兩人站在路口,短暫沉默后,陸淮祁伸出手朝她揮了揮:“再見啦,記得給我寫信。”

“再見?!逼顗艉p聲回應(yīng),轉(zhuǎn)身離開。走出幾步后,她忍不住回頭,看見陸淮祁仍站在原地朝她揮手。

她也揮了揮手,加快腳步向前。淚水再次模糊視線,她知道,這一揮手,或許就是他們童年的最后一次告別。

回到家后,祁夢函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里面是一封長長的信,以及一張照片。照片上,陸淮祁穿著育英中學(xué)的校服,站在氣派的校門口,笑得自信燦爛。

信的開頭寫道:“親愛的祁夢函: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或許已經(jīng)在去學(xué)校的路上了。有些話,當(dāng)面說不出口,所以我選擇用寫信的方式告訴你……”

祁夢函坐在窗前,借著夕陽的余輝逐字閱讀。信中,陸淮祁坦誠地描述了自己的掙扎與矛盾,他說收到錄取通知那天,他既興奮又難過。興奮的是努力得到了回報,難過的是要與最好的朋友分別。

他在信中回憶了他們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感謝她在自己失落時的陪伴和鼓勵。最后,他寫道:“雖然我們要暫時分開,但我相信,真正的友情不會被距離打敗。我們都要努力成為更好的自己,等下次見面時,要讓對方刮目相看!”

讀完信,祁夢函將信紙緊緊貼在胸口,淚水再次浸濕紙張。她終于明白,離別雖苦,卻是成長的必經(jīng)之路。他們都將踏上各自的旅程,追尋屬于自己的夢想。

窗外,夜幕降臨,星星開始閃爍。

祁夢函打開筆記本,在第一頁寫下:“致未來的陸淮祁:今天是我們分別的第一天,我很想你。但我會努力學(xué)習(xí),好好生活,期待著與你再次相見的那一天……”

筆尖劃過紙面,沙沙作響。祁夢函合上筆記本,望向璀璨星空,嘴角微微上揚。

她知道,無論相隔多遠(yuǎn),只要心中懷揣希望與夢想,終有一天,他們會在更高處重逢。

盛夏的晚風(fēng)輕輕撩起窗簾,帶著一絲涼意,讓她感到片刻的寧靜與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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