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晚意的掌心還在發(fā)燙。

她望著琴身上的幽藍(lán)微光，那道與護(hù)身符形狀完全吻合的暗紋，心跳和琴音竟?jié)u漸同步。胸口被震傷的地方已經(jīng)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溫?zé)岣校袷怯姓l在輕輕撫摸她的胸膛，安慰她多年的委屈與不甘。

“你說‘歸來’是什么意思？”她聲音發(fā)顫，目光死死盯著張云雷，“我不是……不是被趕出去的嗎？”

張云雷站在原地，神色平靜，仿佛早已預(yù)料到這一刻。他緩緩從袖中取出一只陳舊的木盒，打開時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盒子里是一枚小小的護(hù)身符，邊緣有些磨損，但中間的圖案清晰可辨——正是琴身上那道暗紋的輪廓。

“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睆堅评讓⒆o(hù)身符放在琴旁，兩件物品之間的光芒交相輝映，像是彼此認(rèn)出了對方。

張晚意的瞳孔猛地一縮。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七歲那年，她躺在病床上，高燒不退。窗外鑼鼓喧天，劉梅芳壓軸唱《貴妃醉酒》。她聽不清唱詞，只記得母親跪在床邊，握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說：“晚意，要記住你是誰，不要忘了。”

后來的事模糊不清，只依稀記得自己被送走，師父說她是朽木，再也不能唱戲。她一直以為那是羞辱，是拋棄，是命運對她最狠的一次打擊。

可現(xiàn)在……原來不是被逐，而是被送出？

“你母親當(dāng)年為了保護(hù)你，才把你托付給外人?！睆堅评椎穆曇舻统?，卻字字入耳，“她說過，總有一天你會回來，帶著鎮(zhèn)魂琴一起?！?/p>

“不可能！”趙蘭芳突然打斷，聲音尖利，“你這是在褻瀆顧鶴年！這把琴怎么可能屬于她？一個被逐出師門的人，憑什么談歸來？”

她說著，忽然伸手去抓琴身。

指尖剛觸到琴弦，一道藍(lán)光驟然炸裂，像火焰般竄起，將她整個人震退數(shù)步。她踉踉蹌蹌跌坐在地，手腕處留下一道灼傷的痕跡，火辣辣地疼。

“??！”她捂著手腕，臉色慘白，眼中滿是恐懼，“不可能……李浩然當(dāng)年就是因此斷了根肋骨……你怎么能碰它？”

張晚意沒有看她。

她低頭看著琴身，看著那道與護(hù)身符一模一樣的暗紋，眼淚不自覺地滑落，滴在琴面上，化作一道漣漪般的光痕。

她終于明白了。

當(dāng)年母親跪在師父面前懇求，將她托付給他人，低聲說：“為了護(hù)住她，我只能送走她。”

她不是被拋棄，是被保護(hù)。

她不是被逐出師門，是被迫離開家園。

她不是失敗者，而是幸存者。

“原來……”她喃喃開口，聲音哽咽，“原來我不是被趕出去的……我是被送走的……”

三弦忽然發(fā)出一聲輕響，如同回應(yīng)她的覺醒。

琴音低吟，像是母親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晚意，回來吧。”

她緊握護(hù)身符，掌心貼在琴身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從指尖涌入體內(nèi)，像是某種封印正在被喚醒。

張云雷靜靜望著她，眼中多了一絲欣慰。

“它認(rèn)你了?！彼f。

趙蘭芳癱坐在地，嘴唇顫抖，聲音幾乎聽不見：“完了……它真的認(rèn)她為主了……”

就在這時，琴身某處的暗紋悄然浮現(xiàn)，隱約組成一幅地圖狀的紋路，指向城南某處。

張晚意與張云雷對視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惑與決心。

“這是……”張晚意低聲問。

“樂譜殘卷的埋藏地?！睆堅评状穑翱磥?，它想讓你找到剩下的部分?！?/p>

趙蘭芳猛地抬頭，臉色煞白：“你們不能去！那地方……那里……”

她話未說完，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師父！不好了！”小趙氣喘吁吁地沖進(jìn)來，臉色比剛才更難看，“后臺那邊……有人闖進(jìn)來了，說是來收賬的……還帶了封條！”

張晚意心頭一跳。

“收賬？誰敢來德云社收賬？”

“不知道，但他們拿的是法院的文書?！毙≮w咬牙，“說是趙家的人，要把排練室查封……說是……趙蘭芳名下的資產(chǎn)。”

趙蘭芳猛地站起身，臉色鐵青：“胡說八道！我什么時候簽過什么合同？！”

“他們說你簽了一份擔(dān)保協(xié)議，用德云社的房產(chǎn)做抵押?！毙≮w沉聲道，“現(xiàn)在債主追上門了?！?/p>

趙蘭芳怒吼：“放屁！我怎么可能……”

她話音未落，遠(yuǎn)處傳來一聲沉重的敲門聲。

砰！

緊接著是鎖鏈拖動的聲音。

“趙蘭芳女士，您涉嫌非法集資、挪用公款，請配合調(diào)查?！遍T外傳來執(zhí)法人員的聲音。

趙蘭芳渾身發(fā)抖，目光瘋狂地掃向四周。

“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自語，“我明明……我明明只是想……”

她沒說完，就被兩個身穿制服的人架住胳膊，拖出了門。

排練室里陷入短暫的沉默。

張晚意看著地上散落的銅錢、殘譜，還有那把靜靜躺著的三弦，心中五味雜陳。

她緩緩坐下，將護(hù)身符系回頸間，手指撫過琴弦。

“你想讓我去找樂譜殘卷？”她輕聲問。

琴音輕響，仿佛在回答。

張云雷站在她身后，目光深邃：“你準(zhǔn)備好了嗎？”

張晚意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準(zhǔn)備好了?！?/p>

“那我們就出發(fā)?！?/p>

風(fēng)從窗外吹進(jìn)來，槐花簌簌飄落，落在琴身上，泛起一圈圈微弱的光暈。

琴音未散，余韻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