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少女的心思徹底暴露。
氣氛安靜如斯,予明懷的呼吸向來尋覓無跡,所以此時,只有蘇音艱難的喘氣聲在他的耳邊回蕩。
予明懷看著那幾張紙許久,再垂眸看了一眼床上了無生氣的少女。
漫長的沉默過后,他便將這些紙給撕毀了。
阿難再次嘆氣,因為又是“噔” 的一聲,好感度-20%。
可當它再次抬頭的時候,他竟看到了予明懷停下撕紙的動作。
因為他看到了一行字。
“命賤秪求死?!?/p>
看到這一行字,予明懷平靜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幾分波瀾。
他快速轉(zhuǎn)身,然后拉起蘇音的手。
如薄紗般的袖子落下,蘇音的手腕被包扎起來,白布上有刺眼的血色。
阿難在旁邊看著,竟看到了他眼眸里有戾氣。
可不過是一個眨眼的功夫,他又變成了那無欲無求,神色坦然的高僧模樣。
仿佛方才他的失態(tài)只是它的錯覺。
他的手指飛快地將紗布給扯開。
很快,一個還滲著鮮血的傷口映入他的眼中。
傷口似她用嘴巴咬的,非常的猙獰,現(xiàn)在還有鮮血滲透出來。
方才那些太醫(yī),并沒有和他說這件事。
他的指腹捏著蘇音的傷口,血珠子崩出來,蘇音痛苦到小臉揪成一團。
隔了許久,等到她的半邊袖子都被鮮血給染紅了,予明懷這才松手,然后幫她把傷口給包扎好。
她的既定命數(shù)是要祭天,在這之前,她沒有資格自尋短見。
做完這些,予明懷竟沒有要走的心思了。
他對門口守著的小和尚道:“將經(jīng)文送到這里來。”
門口的小和尚心中驚駭。
法師他平日里極忙,要處理的事情極多,此時應該是他誦經(jīng)的時候,可他竟然讓他們把經(jīng)文送到這里來。
莫非,他是要親自照顧長公主?
罷了罷了,法師的心思不是他們能猜的。
他們趕緊應了一聲,然后就跑去將經(jīng)文都送過來。
予明懷就坐在蘇音不遠處的軟榻上。
他閉著眼睛,默念著經(jīng)文。
阿難長松了一口氣。
它偷偷一摸,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兔子毛濕漉漉的,它嚇出一身冷汗了。
它方才真的懷疑予明懷會馬上將蘇音給殺了的。
這狗和尚,也太狠了吧。
音音的傷口那么深,他竟還用力捏。
好在那痛覺消失水可以讓音音的痛感消失三天三夜,方才那難受的模樣,只是音音演出來的。
而蘇音緩緩睜開了眼睛,她僵硬轉(zhuǎn)身,結(jié)果就見到了予明懷坐在軟塌上。
他閉著雙眸,在旁人看來,他似已經(jīng)睡著了。她小心翼翼下床,虛弱的身體,讓她才走兩步路就開始喘氣。
走了好久,她終于來到予明懷這邊。
予明懷早就察覺到她的動靜了。
袈裟下,他的手指微微一頓。
他并沒有睜開雙眼的打算,他倒是想看看,她為何如此不受控制,頻頻做出怪異舉動來。
很快,他感覺她坐在他椅子下,腦袋靠在他的腿上。
他身體一僵,心中多了幾分煩躁。
她竟敢碰他?
但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依舊是沒有動靜。
蘇音苦笑道:“我自幼便知自己不配得到任何溫暖,可五歲那年,你給了我一顆糖,還親自帶我誦經(jīng),還告訴我這世間沒有什么苦難是過不去的。那時我便在想,這不堪的人間也許還有值得我掛念的人和事?!?/p>
“可我現(xiàn)在真的累了,我要撐不下去了……”
蘇音的話,讓予明懷想起了當年的事情。
那個時候,她才五歲,是一個小團子。
而他十歲,養(yǎng)在師傅名下。
有一日,師父讓他去照顧一個人。
他以為,又是哪個貴族要將他們的私生子安置在寺廟中。
初見她時,她膽子極小,一見他就像是受驚的小兔子。
可她又極其懂事,會像一條小尾巴一樣跟在他的身后,還會軟聲軟氣喊他“明懷哥哥”。
她曾偷偷告訴他,他是第一個待她這么好的人。
可他沒告訴她,她遇到他時,正是他最灰暗的日子,她也是第一個會真誠對他笑的人。
見留在寺廟的宮人常欺負她,他甚至起了反抗他們,和護著她心思。
直到他后來知道,她其實是師父口中的禍國公主。那個人人得而誅之,為他們佛道最不容的災星。
在予明懷回想塵封過往的時候,蘇音的腦子也有點亂。
因為原身的記憶一直在浮現(xiàn)。
那個時候的予明懷,還不算是正式的和尚。
他會拉著原身的手, 給她好吃的桂花糕,會在宮人刁難她的時候擋在前面。
他是原身曾經(jīng)生命里出現(xiàn)的唯一光芒,但又是他親自將這抹光給抹殺了。
這姑娘……好傻啊。
漫長的沉默過后,蘇音又是苦笑一聲:“罷了,總歸要一死,若我能熬到祭天那時,也算是如了你的愿。”
她緩緩起身,深深地凝望著他,然后用手撫摸他高挺的鼻梁,無瑕疵的側(cè)臉,最后再是薄唇。
感覺蘇音的手就在他的臉上游走,予明懷的身上滲透出絲絲涼意。
而下一瞬,他竟感覺有什么柔軟印在他的薄唇上。
她,她,她竟吻了他?
她的親吻小心翼翼,生怕弄醒他。
少女的芳香清香,將他包裹著,那是一種他從未細聞過的味道,將他的心再一次給弄亂。
她另外一邊手無措地抓著什么,導致他的袈裟被她揉亂。
他迅速睜開眼睛,就想處置她。但就在這個時候,蘇音似已經(jīng)精力耗盡,她直接暈倒在他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