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秋月對春花的變化并非毫無察覺。他敏銳地感覺到,他的小春花似乎有了一些不同。她依舊明媚活潑,照顧他無微不至,但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偶爾會閃過一抹與年齡不符的沉靜和思索。她認字更加勤奮,甚至開始主動翻閱他那些記錄著藥性、毒理、甚至一些簡單機關原理的手札(當然是經過他篩選的、相對安全的部分),遇到不懂的,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直接嚷嚷著問,而是會自己皺著眉頭琢磨半天,實在想不通才來問他。
他問起,春花總是眨著大眼睛,一臉無辜又認真地說:“春花想多學點,以后就能幫哥哥做更多事呀!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那純摯的語氣,讓他無法深究,只能將疑惑壓在心底,更加細致地解答她的疑問,并暗中留意。
這日,春花從溪邊回來,帶回了幾塊顏色奇特、帶著天然孔洞的輕質浮石。她獻寶似的捧到上官秋月面前:“哥哥你看!這個石頭好輕,能浮在水上!我在溪邊撿到的!你說,這個能不能……能不能像你編的那些小籠子一樣,做成會漂在水上的……嗯……小東西?”她努力描述著,眼中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上官秋月看著那幾塊浮石,又看看春花充滿期待的小臉,心中一動。他接過浮石,指尖感受著那粗糙而輕盈的質地,沉吟片刻,眼中掠過一絲精光:“浮石……孔竅天然……若以樹膠密封部分孔洞,控制其浮沉……再輔以……”他沒有說下去,而是看向春花,唇邊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帶著贊許和引導的笑意:“小春花想試試?或許……能做成溪水中的‘眼睛’?”
春花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嗯!春花想試試!哥哥教我怎么弄那個樹膠!”
上官秋月沒有拒絕。他找出一種谷中樹脂,耐心地教春花如何熬煮、過濾,得到粘稠透明的天然樹膠。又指導她如何小心地填補浮石上多余的孔洞,只在關鍵位置留下細小的通道。他并未直接告訴她具體要做什么,只是引導著她去思考:如何讓浮石能順流而下?如何讓它在一定條件下改變浮沉狀態(tài)?如何讓它……在特定位置發(fā)出警示?
春花學得極其投入。她不再是單純的執(zhí)行者,而是帶著思考和目的去動手。她用小刀小心翼翼地雕刻浮石,用細小的草莖測試浮力,笨拙卻無比專注地涂抹著樹膠。失敗了幾次,浮石要么沉底,要么毫無反應,她也不氣餒,皺著小眉頭反復琢磨,再跑去問哥哥。
上官秋月則成了最好的導師和“軍師”。他不再僅僅保護她遠離危險,而是開始引導她理解危險,甚至……利用環(huán)境去制造“可控”的警示。他看著春花在一次次嘗試中,眼神從懵懂到專注,從挫敗到閃爍著解決問題后的興奮光芒,心中涌動著難以言喻的欣慰和一種更深沉的滿足。
他的小暖陽,正在以他未曾預料的速度成長。她不再僅僅是需要他庇護的雛鳥,而是開始嘗試著,用她自己的方式,伸展羽翼,與他并肩守護這片屬于他們的天空。
幾天后,當春花第一個能隨著溪流漂下、在遇到預設的藤蔓阻攔時會短暫沉浮、并帶動一小串風干種子發(fā)出輕微沙沙聲響的“浮石哨”成功時,她興奮得小臉通紅,舉著那個粗糙卻凝聚著她智慧的小東西,像只歡快的小鳥撲到上官秋月面前。
“哥哥!哥哥你看!成功了!它響了!”她的眼中充滿了純粹的成就感和喜悅。
上官秋月接過那個還帶著溪水濕氣的“浮石哨”,仔細端詳著那稚嫩卻充滿巧思的構造。他抬起頭,看著春花因激動而更加明亮的眼睛,蒼白的臉上綻開一個無比溫柔、帶著驕傲和深深動容的笑容。
他伸出手,像小時候那樣,揉了揉她的發(fā)頂,聲音低沉而溫暖:
“嗯,看到了。我們的小春花……真的長大了?!?/p>
“以后,這木樨谷的‘網’……”
“哥哥和你,一起織?!?/p>
溪水潺潺,木樨的清香在暖風中浮動。廊下,弱玉倚靠,暖陽雀躍。那一枚粗糙的浮石哨,靜靜地躺在掌心,如同一個無聲的契約,宣告著守護的重擔,從此由兩人共同承擔。未來的風雨或許難測,但兩顆緊緊相依的心,兩雙共同編織的手,足以在這片隱秘的桃源里,筑起堅不可摧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