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深處的鐵鏈聲在甬道中回蕩,虞清晚的手腕還殘留著蕭臨淵方才攥緊時的余溫。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還能感受到他掌心的顫抖。那句未出口的回答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胸口,讓她無法忽視。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融入黑暗,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脆弱——“為什么總讓你看見我最狼狽的樣子?”這句話仿佛一把鈍刀,在她心里反復(fù)割過。
蕭臨淵站在坍塌的碎石間,背影僵硬如雕塑。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匕首柄,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再開口,只是將目光死死釘在前方幽深的甬道里。那里的空氣更冷,連燭火都顯得微弱無力。他知道,自己剛才失控的情緒暴露了太多不該暴露的東西,可此刻的他卻沒有力氣去掩飾或解釋。
“我們繼續(xù)吧?!庇萸逋斫K于打破了沉默,她的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份平靜是強裝出來的。她邁步向前,鞋底踩在濕滑的地磚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與遠(yuǎn)處隱約傳來的鐵鏈拖曳聲交織在一起。
蕭臨淵聽到她的腳步聲,稍微側(cè)了側(cè)頭,眼角余光掃到她纖細(xì)卻堅定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絲苦澀的弧度?!澳憧偸沁@樣?!彼吐曕?,語氣復(fù)雜得讓人捉摸不清。
兩人沿著甬道緩緩前行,墻壁上的壁畫逐漸變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斑駁的裂痕和銹跡斑斑的鐵環(huán)。每一處細(xì)節(jié)都透著歲月侵蝕的痕跡,仿佛這個地宮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傷口,封存著無人知曉的秘密。
忽然,虞清晚停下了腳步。她伸出手觸碰墻壁上的一塊凸起,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那是一枚雕刻精美的玉佩形狀的凹槽,邊緣已經(jīng)磨損得看不出原本的紋路。“這是……”她皺眉思索,隨即轉(zhuǎn)頭看向蕭臨淵,“你見過類似的圖案嗎?”
蕭臨淵走近幾步,目光落在凹槽上,瞳孔微微收縮。他的神色瞬間變得凝重,下頜繃緊,像是被什么記憶刺痛了一般。“這不是普通的裝飾?!彼穆曇舻统辽硢?,帶著些許壓抑的憤怒,“這是蕭家祖宅密室的標(biāo)記?!?/p>
虞清晚一怔,心中涌起一陣不安。她注意到蕭臨淵的右手不自覺地抬了起來,又迅速垂下,藏進了寬大的袖子里。這種細(xì)微的動作讓她意識到,他對這個地方有著比表面表現(xiàn)出來的更加深刻的恐懼。
“蕭臨淵?!彼p聲喚他的名字,試圖捕捉他的眼神,但他刻意避開了她的視線。
“別問了?!彼恼Z調(diào)陡然冰冷,仿佛筑起了一道無形的墻,“有些事情,知道了只會讓你后悔?!?/p>
虞清晚抿了抿唇,并未繼續(xù)追問。然而,她的心跳卻加快了幾分。從雀臺那夜開始,她就察覺到他對某些往事諱莫如深。而現(xiàn)在,這片地宮顯然觸動了他內(nèi)心深處某根敏感的弦。
就在兩人僵持之際,甬道盡頭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虞清晚警覺地握緊了腰間的匕首,同時向后退了一步,與蕭臨淵拉近距離。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身體緊繃如弓弦。
“有人來了。”她低聲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警惕。
蕭臨淵并未回答,而是迅速拔出了腰間的劍。劍刃在昏黃的燭光下泛著寒芒,映襯出他冷峻的面容。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死死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下一秒,一道黑影從拐角處閃現(xiàn)出來。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拄著一根銹跡斑斑的鐵杖,步履蹣跚卻氣息渾濁。他的臉隱藏在陰影中,只能看到一雙渾濁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們。
“你們不該來這里。”老者的聲音沙啞而干澀,如同砂紙摩擦一般刺耳。他緩緩舉起鐵杖,指向虞清晚手腕上的咒紋,“這東西……會害死你們?!?/p>
虞清晚心頭一凜,下意識地抬手遮住咒紋,卻發(fā)現(xiàn)對方的目光早已越過她,落在了蕭臨淵身上。
“蕭家的孩子,你的命早就注定了。”老者的語氣突然變得陰森詭異,他用鐵杖敲擊地面,發(fā)出刺耳的響聲,“你以為逃得掉嗎?”
蕭臨淵的臉色驟然蒼白,手中的劍微微顫抖了一下。他咬緊牙關(guān),強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但眼底翻涌的情緒卻泄露了他的慌亂。
“你在說什么?”虞清晚忍不住問道,聲音中夾雜著一絲怒意。她不喜歡這種被人掌控命運的感覺,尤其是當(dāng)這些話牽扯到蕭臨淵的時候。
老者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冷笑了一聲,隨后轉(zhuǎn)身消失在拐角處。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很快便融進了黑暗之中。
甬道再次陷入寂靜,只剩下鐵鏈拖曳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虞清晚轉(zhuǎn)頭看向蕭臨淵,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比剛才更加難看。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他認(rèn)識你?”虞清晚試探性地問道,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懷疑。
蕭臨淵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睜開眼。他的目光復(fù)雜得讓人看不懂,既有憤怒,也有痛苦,甚至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哀傷。
“他是……我小時候見過的人?!彼穆曇舻偷脦缀趼牪灰姡恳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也是把我關(guān)進那個地方的人之一?!?/p>
虞清晚猛地瞪大了眼睛,腦海中瞬間浮現(xiàn)出暗室中那些歪歪扭扭的求救信號。她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這樣的真相太過沉重,以至于她一時之間無法消化。
“所以,你剛才那么生氣,是因為……”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地選擇措辭,“因為那些回憶?”
蕭臨淵沒有否認(rèn),也沒有承認(rèn),只是默默地握緊了劍柄。他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危險的氣息。
“走吧?!彼鋈婚_口,語氣生硬得不像平時的他,“再待下去,只會浪費時間。”
虞清晚點了點頭,雖然還有很多疑問沒有解開,但她明白現(xiàn)在不是追問的時候。她跟在他的身后,目光始終停留在他的背影上。那道背影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孤獨,就像一座孤島,被洶涌的海浪包圍,卻拒絕任何靠近。
甬道越走越窄,周圍的空氣也越來越冷。虞清晚的手腕突然傳來一陣灼熱,咒紋再次浮現(xiàn),并且比之前更加清晰。她低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那些復(fù)雜的紋路正在緩慢地移動,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引導(dǎo)它們。
“蕭臨淵,”她喊住前面的人,“我的咒紋……它好像在變化?!?/p>
蕭臨淵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向她的手腕。當(dāng)他看清咒紋的變化時,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他的目光中閃過一抹驚訝,隨即又被深深的憂慮取代。
“看來,我們的處境比想象中還要糟糕。”他說完這句話后,沒有再多做解釋,而是繼續(xù)朝前走去。
虞清晚跟在他身后,心中的疑慮越來越多。她隱隱覺得,這個地宮不僅僅是為了隱藏秘密,更像是一個巨大的陷阱,而他們正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淵。
就在他們即將抵達甬道盡頭的時候,前方突然出現(xiàn)了一扇巨大的石門。門上刻滿了古老的符文,散發(fā)著幽幽的光芒。虞清晚伸手觸碰符文的瞬間,耳邊響起了低沉的吟唱聲,仿佛有無數(shù)人在同時念誦某種咒語。
“這是什么?”她驚呼出聲,連忙收回手。
蕭臨淵沒有回答,而是走上前仔細(xì)觀察石門上的符文。他的神情專注而嚴(yán)肅,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這是開啟祭壇的鑰匙?!彼f完這句話后,抬頭看向虞清晚,目光中帶著一絲復(fù)雜的情感,“也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guān)鍵?!?/p>
虞清晚感覺心跳漏了一拍。她看著石門上的符文,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咒紋,忽然意識到,他們的命運或許早已被這些古老的力量牢牢綁定在一起。
“接下來怎么辦?”她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
蕭臨淵沉默了片刻,然后緩緩抬起手,按在石門中央的凹槽上。他的動作堅定而果斷,仿佛已經(jīng)做好了迎接一切后果的準(zhǔn)備。
“只能試試了?!彼f完這句話后,用力按下了凹槽。
石門轟然打開,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兩人卷入其中。虞清晚只覺得眼前一黑,所有的聲音和光線都在瞬間消失了。而在失去意識之前,她似乎聽到了蕭臨淵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和決絕——
“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保護你?!?/p>
四周陷入徹底的黑暗,而那句話卻久久縈繞在她的耳邊,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