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蝕秋坐在鐘表店二樓的窗臺上,指尖捏著那枚青銅紐扣,迎著晨光輕輕轉(zhuǎn)動。
虹蝕停在他膝頭,漆黑的喙時不時啄一下他的手指,像是在催促什么。
“急什么?”他漫不經(jīng)心地笑,將紐扣彈向半空,又穩(wěn)穩(wěn)接住,“狗要慢慢訓(xùn),才懂得聽話?!?
烏鴉歪頭看他,血紅的眼珠里映出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樓下傳來風(fēng)鈴的輕響——有人推開了鐘表店的門。
陸蝕秋沒動,只是將紐扣收進(jìn)掌心,慢條斯理地戴上一副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眼睛彎起,笑意卻不達(dá)眼底。
“歡迎光臨?!彼麑χ諝廨p聲道,“謝警官。”
謝凜刃站在柜臺前,目光掃過陳列柜里那些靜止的懷表。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領(lǐng)毛衣,襯得肩線愈發(fā)鋒利,銀灰色的瞳孔在晨光下泛著冷金屬般的光澤。
“修表?”陸蝕秋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帶著點剛睡醒的慵懶。
謝凜刃抬眼,看見他赤腳踩在木地板上,黑色絲質(zhì)睡袍松垮地掛在肩上,露出一截白皙的鎖骨。晨光透過他身后的窗戶,給他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像個無害的、剛起床的漂亮青年。
——如果忽略他右手把玩的那把銀色拆信刀的話。
“不修表?!敝x凜刃的視線落在他左腕的舊疤上,“來取東西?!?
陸蝕秋笑了,慢悠悠地走下樓梯,睡袍下擺隨著動作輕輕晃動,露出纖細(xì)的腳踝。
“取什么?”他停在謝凜刃面前,微微仰頭,金絲眼鏡的鏈條輕輕晃動,“你的扣子?還是……”
他忽然抬手,冰涼的拆信刀貼上謝凜刃的喉結(jié),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耳膜:
“——你的命?”
謝凜刃沒動,只是垂眸看著他。
陸蝕秋的刀尖稍稍用力,在對方喉結(jié)上壓出一道淺淺的紅痕。他的睫毛在晨光下近乎透明,藍(lán)粉色的瞳孔里盛著虛假的無辜。
“你昨晚弄臟了我的倉庫?!敝x凜刃突然開口,嗓音低沉,“不該賠嗎?”
陸蝕秋眨眨眼,刀尖緩緩下滑,劃過他的鎖骨,最終停在他心口的位置。
“怎么賠?”他歪頭,像個好奇的孩子,“用錢?還是……”
他忽然踮腳,唇幾乎貼上謝凜刃的耳垂,呼吸溫?zé)幔?
“——用我?”
謝凜刃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滯。
陸蝕秋滿意地退開,拆信刀在指間轉(zhuǎn)了個漂亮的弧光,最后“?!钡囊宦曒p響,被他隨手丟進(jìn)柜臺上的銅盤里。
“開玩笑的?!彼D(zhuǎn)身走向里間,聲音帶笑,“咖啡還是茶?”
謝凜刃看著他的背影,眸色微暗。
——這人像只狡猾的貓,每次靠近都帶著若有似無的撩撥,又在人伸手時輕盈地跳開。
“咖啡?!彼罱K回答,跟著走進(jìn)里間。
陸蝕秋背對著他煮咖啡,睡袍的腰帶松垮地系著,露出一截纖細(xì)的后腰。他的動作優(yōu)雅得像在表演,連倒水的弧度都刻意放慢,仿佛知道身后的人在注視。
“加糖嗎?”他頭也不回地問。
“不加?!?
“真沒情趣?!标懳g秋輕笑,轉(zhuǎn)身遞過咖啡杯時,指尖故意擦過謝凜刃的手背,“苦的東西……總要加點甜才好玩?!?
謝凜刃接過杯子,兩人的指尖在杯沿短暫相觸。
“昨晚的芯片,”他直接切入正題,“是蝕光會的試驗記錄。”
陸蝕秋的笑容淡了一瞬,又很快恢復(fù)。他倚在料理臺邊,慢悠悠地攪動自己的咖啡。
“所以呢?”他抬眸,“謝警官是來逮捕我的?還是……”
他忽然傾身,鼻尖幾乎貼上謝凜刃的:
“——來求我合作的?”
空氣凝固了一秒。
謝凜刃放下咖啡杯,杯底與大理石臺面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你知道蝕光會在找你?!彼曇羝届o,“他們需要你的眼睛啟動‘白塔計劃’。”
陸蝕秋笑了,伸手摘下金絲眼鏡,隨意地掛在領(lǐng)口。沒了鏡片的遮擋,他的眼睛在晨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妖異的藍(lán)粉色,像是融化的金屬。
“我的眼睛很貴?!彼p聲說,“謝警官打算用什么換?”
謝凜刃忽然抬手,拇指撫上他的眼尾。陸蝕秋沒躲,只是微微瞇起眼,像只被順毛的貓。
“用這個?!敝x凜刃從口袋里取出一枚懷表,表蓋打開,里面嵌著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是年幼的陸蝕秋,被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摟在懷里。
陸蝕秋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還活著?!敝x凜刃的聲音很輕,“在蝕光會手里。”
陸蝕秋的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他猛地攥住謝凜刃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你最好別騙我?!彼曇舯?,藍(lán)粉色的瞳孔緊縮成一條細(xì)線。
謝凜刃任由他抓著,另一只手撫上他的后頸,拇指輕輕摩挲那塊敏感的皮膚。
“合作嗎?”他低聲問。
陸蝕秋突然笑了,那笑容艷麗又危險。他松開謝凜刃的手腕,轉(zhuǎn)而揪住他的衣領(lǐng),將人拉近——
“可以?!彼N著謝凜刃的唇說,“但我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
陸蝕秋的舌尖輕輕舔過自己的虎牙,眼神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獵物:
“——我要你當(dāng)我的狗?!?
謝凜刃眸色一暗,突然扣住他的腰將人按在料理臺上??Х缺蛔卜?,深褐色的液體潑灑在大理石臺面,像一灘干涸的血。
“誰是狗?”他低頭,鼻尖幾乎貼上陸蝕秋的。
陸蝕秋不慌不忙地抬手,指尖順著他的喉結(jié)滑到鎖骨,最后停在他心口的位置。
“你心跳好快?!彼p笑,“謝警官,你緊張什么?”
謝凜刃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松開手,后退一步。
“今晚八點,碼頭見?!彼D(zhuǎn)身走向門口,聲音恢復(fù)了一貫的冷靜,“別遲到。”
陸蝕秋懶洋洋地靠在料理臺上,看著他的背影。
“謝凜刃。”他忽然叫住對方。
謝凜刃回頭。
陸蝕秋舉起那枚青銅紐扣,在晨光下輕輕一晃:
“你的東西……不要了?”
謝凜刃的眼神暗了暗,最終什么也沒說,推門離開。
風(fēng)鈴的聲音漸漸平息。
陸蝕秋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低頭看著手中的照片,指尖輕輕撫過那個女人的臉。
虹蝕飛過來,停在他肩上。
“去查?!彼p聲說,“我要知道這張照片是不是合成的。”
烏鴉蹭了蹭他的臉頰,振翅飛出窗外。
陸蝕秋走到洗手臺前,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沖刷著他的手指。他抬頭看向鏡子,鏡中的自己眼睛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銀粉色,像是某種非人的生物。
“當(dāng)狗啊……”他喃喃自語,忽然笑了,“得先戴上項圈才行?!?
他拉開抽屜,取出一條黑色皮質(zhì)項圈,內(nèi)側(cè)刻著兩個字母:
XL
——謝凜刃的首字母縮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