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中南海）太液池畔的喧囂如同退潮般迅速遠去。明玉被胤礽半扶半拽地“拖”出人群，濕透的旗裝緊貼在身上，冰冷刺骨，被初春的寒風一吹，讓她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胤礽的手掌隔著濕冷的衣料，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胳膊，帶著不容抗拒的粗暴和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繃。他臉色鐵青，薄唇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下頜線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周身散發(fā)的凜冽寒氣比太液池的水更甚，所過之處，所有宮人侍衛(wèi)無不噤若寒蟬，垂首避讓。

“太子爺……” 明玉試圖開口，聲音因寒冷和驚嚇而嘶啞微弱。

“閉嘴！” 胤礽猛地低吼，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眼神兇狠地剜了她一眼，那目光里翻涌著暴怒、后怕、以及一種被冒犯領地的極致狂躁，“誰讓你亂跑的？！誰讓你靠近水邊的？！嫌命長是不是？！” 一連串的質(zhì)問如同冰雹砸下，砸得晚晴頭暈眼花。

**亂跑？靠近水邊？** 明玉心底一片冰涼和荒謬。**明明是被人推下去的！** 她想辯解，想說出那個模糊的、帶著赫舍里家徽記的身影，但看著胤礽那幾乎要擇人而噬的恐怖眼神，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她毫不懷疑，此刻任何一句解釋，都可能成為點燃他滔天怒火的引信，將兩人一起炸得粉身碎骨！

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將所有的恐懼、委屈和憤怒都咽回肚子里，任由胤礽粗暴地拖拽著，踉踉蹌蹌地走向西苑內(nèi)臨時辟出的供貴人休息的宮室。

一進門，胤礽就像甩開什么臟東西一樣猛地松開手。明玉猝不及防，加上雙腿本就凍得發(fā)軟，直接跌坐在冰冷的地磚上，膝蓋傳來鉆心的疼。

“廢物！” 胤礽看都沒看她一眼，煩躁地在不大的殿內(nèi)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的暴龍，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咚咚作響。他猛地一腳踹翻了旁邊一個紫檀木花架！名貴的琺瑯彩瓷瓶摔得粉碎，泥土和殘花四濺！巨大的聲響嚇得跟進來的翠云和紅袖撲通跪倒在地，瑟瑟發(fā)抖。

“查！給孤查！” 胤礽胸膛劇烈起伏，對著聞聲趕來的秦德安和幾個毓慶宮侍衛(wèi)嘶吼，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光天化日！眾目睽睽！竟敢謀害太子妃？！這是在打孤的臉！是在挑釁皇權！把西苑給孤封了！所有人！一個都不許放走！給孤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下黑手的狗東西揪出來！揪不出來，你們統(tǒng)統(tǒng)給太子妃陪葬！”

“嗻！奴才（屬下）遵命！” 秦德安和侍衛(wèi)們臉色煞白，連滾爬爬地沖出去執(zhí)行命令。整個西苑瞬間被肅殺恐怖的氣氛籠罩。

明玉蜷縮在地上，抱著冰冷的胳膊，牙齒咯咯作響。胤礽的暴怒讓她恐懼，但更讓她心驚的是——他看似震怒于“謀害太子妃”，實則字字句句的核心都是“打孤的臉”、“挑釁皇權”！她的生死，在他眼中，不過是維護他權威和尊嚴的工具！**工具……** 這個詞像冰錐刺入心臟，帶來比太液池水更深的寒意。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小太監(jiān)尖細顫抖的通傳：“太……太子爺……萬歲爺……萬歲爺駕到！德妃娘娘、宜妃娘娘……也來了！”

明玉的心猛地一沉！**康熙來了！還有德妃、宜妃！** 這局面，瞬間復雜兇險了百倍！

胤礽的踱步猛地停住，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臉上的狂暴猙獰，但眼底的戾氣依舊濃得化不開。他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襟，狠狠瞪了一眼還坐在地上的明玉，低吼道：“還不滾起來！想讓皇阿瑪看你這個死樣子嗎？！”

明玉咬緊牙關，在翠云和紅袖的攙扶下掙扎著站起來。濕透的衣服沉重冰冷，頭發(fā)凌亂地貼在蒼白的臉上，狼狽不堪。她努力挺直腰背，試圖維持最后一絲體面。

門簾掀開，康熙一身明黃常服，面色沉凝如水，當先走了進來。他身后跟著德妃烏雅氏和宜妃郭絡羅氏。德妃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宜妃則是一副震驚中透著看好戲的表情。

康熙的目光銳利如電，瞬間掃過一片狼藉的殿內(nèi)（破碎的花架、泥土、跪著的宮女），掃過胤礽那強壓怒火的鐵青臉色，最后落在了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卻依舊努力站直的明玉身上。

“兒臣（臣妾）給皇阿瑪請安！” 胤礽和明玉連忙行禮，聲音都帶著一絲不穩(wěn)。

“怎么回事？” 康熙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重的威壓，直接問道，目光落在明玉身上，“太子妃何以如此狼狽？”

明玉剛想開口，胤礽卻搶先一步，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和刻意的委屈：“回皇阿瑪！方才在太液池畔，有人蓄意推搡，致使太子妃落水！若非兒臣恰好趕到，后果不堪設想！此獠竟敢在御苑行兇，謀害太子妃，其心可誅！其行無異于謀逆！兒臣已命人封苑徹查！定要揪出此賊，碎尸萬段！” 他再次將事件定性為“謀逆”，拔高到駭人的程度。

康熙的眉頭瞬間擰緊，眼神變得更加銳利深沉。他沒有立刻回應胤礽，目光依舊鎖定明玉：“太子妃，你自己說，當時情形如何？可曾看清是何人所為？”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明玉身上！胤礽警告的眼神如同實質(zhì)的冰刃刺來；德妃的眼神帶著深沉的關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鼓勵；宜妃的眼神則充滿了幸災樂禍和惡毒的期待。

明玉的心跳得如同擂鼓！**說還是不說？說什么？** 說那個模糊的赫舍里家徽記？那等于直接指控索額圖！在沒有確鑿證據(jù)的情況下，這無疑是自尋死路！不說？難道任由兇手逍遙？胤礽的“謀逆”大帽已經(jīng)扣下，康熙必然深究！

電光火石間，明玉做出了決定。她微微垂下眼簾，避開康熙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聲音虛弱卻清晰，帶著劫后余生的驚悸和后怕：

“回皇阿瑪……臣妾……臣妾當時只覺身后一股大力猛地推來，猝不及防……便跌入水中……池水冰冷刺骨……臣妾掙扎呼救……意識模糊……并未……并未看清身后是何人……” 她說著，身體配合地劇烈顫抖起來，仿佛再次被那冰冷的恐懼攫住，眼淚無聲地滑落，將一個受驚過度、心有余悸的受害者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核心戰(zhàn)術：示弱+模糊焦點！** 明玉內(nèi)心OS。**承認遇襲，強調(diào)“大力推搡”，坐實謀殺性質(zhì)！但咬死“未看清”！將皮球踢回給康熙和胤礽去查！不直接指證任何人，但留下“赫舍里家徽記”這個伏筆，等關鍵時候再用！**

這番回答，既符合她“受驚過度”的狀態(tài)，又將自己摘出了指證索額圖的漩渦，更給了康熙處置的空間。果然，康熙聽完，眼中銳利的光芒閃爍了一下，似乎對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又似乎在權衡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