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菜館里飄著燒臘的甜香,紅木圓桌剛擺上青瓷茶杯,白若蘭就踮著腳扒著桌沿,眼睛直勾勾盯著門口,嘴里念叨著:“燒鵝怎么還不來呀……”
白若蘭就拽了拽白庭曦的袖子:“哥哥,我要去洗手。”白庭曦剛點頭,她就踩著皮鞋“噔噔噔”跑向走廊盡頭的衛(wèi)生間。
隔壁桌的動靜早就有些不對,幾個敞著領(lǐng)口的男人拍著桌子大聲嚷嚷,酒瓶碰撞的脆響斷斷續(xù)續(xù)飄過來。白庭曦皺了皺眉,剛想跟常域說句話,就聽見走廊里傳來“砰”的一聲,跟著是白若蘭帶著哭腔的驚呼:“??!”
兩人同時起身,剛到包廂門口,就看見白若蘭被撞得坐在地上,小手撐著冰涼的瓷磚,袖口沾了片水漬,而撞她的花襯衫男人正煩躁地踢開腳邊的垃圾桶,嘴里罵著:“不長眼的東西!”
男人身后的同伴已經(jīng)紅了眼,正揪著鄰桌一個客人的衣領(lǐng)往墻上撞,桌上的轉(zhuǎn)盤被掀得翻了個,盛滿燒鵝的盤子“哐當(dāng)”砸在地上,油汁濺了滿地。白若蘭坐在一片狼藉里,嚇得眼圈通紅,卻死死咬著嘴唇?jīng)]哭出聲,只是盯著花襯衫的背影,小手悄悄攥成了拳。
“你干什么!”白庭曦的聲音陡然繃緊,幾步?jīng)_過去將妹妹從地上撈起來,手指觸到她后背時,能感覺到小家伙在微微發(fā)顫。花襯衫聽見動靜回頭,看見白庭曦護(hù)崽似的姿態(tài),反而來了勁,伸手就往白庭曦胸口推:“怎么?想替這小崽子出頭?”
他手還沒碰到人,常域已經(jīng)側(cè)身擋在前面,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攥著花襯衫手腕的力道讓對方瞬間變了臉色。隔壁桌的爭執(zhí)徹底爆發(fā),又一張桌子被掀翻,碗碟碎裂的聲音混著怒罵聲在窄窄的走廊里回蕩,連空氣都染上了火藥味。
白庭曦將白若蘭往身后又?jǐn)n了攏,小臂繃得像塊冷硬的鐵板。他沒看地上的狼藉,視線直直釘在花襯衫臉上,那雙平日里總帶著溫和笑意的藍(lán)色眼瞳,此刻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底下翻涌著暗沉沉的光,仿佛有碎星在冰層下游走,冷得讓人發(fā)怵。
“道歉?!彼_口時,聲音像從冰窖里撈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碴,刮得空氣都涼了幾分。
花襯衫被他眼神看得莫名一怵,隨即又梗著脖子啐了一口:“你他媽誰啊?讓我給個小屁孩道歉?”
白庭曦沒動,只是眉峰又壓下去幾分,眼底的寒意更重了些,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像是降了溫?!拔以僬f一遍,”他盯著花襯衫的眼睛,語速不快,卻字字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為你撞到她,還有你說的話,道歉?!?/p>
他護(hù)著妹妹的手臂微微收緊,指節(jié)泛白,藍(lán)色眼瞳里翻涌的光更急了些,像有什么東西要沖破冰層,那股子冷冽的氣場,讓旁邊吵嚷的聲音都下意識低了半分。
“各位各位,消消氣,都是誤會!”一個穿著白色廚師服的男人快步跑過來,圍裙上還沾著點點油星,一邊往中間擠一邊拱手,“對不住對不住,我小弟不懂事……”說著狠狠瞪了一眼花襯衫
他話說到一半,抬頭看清白庭曦和常域的臉,突然頓住了,手里的鍋鏟“哐當(dāng)”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圓:“白庭曦?常域?”
白庭曦護(hù)著妹妹的動作一僵,那股子冰寒的氣場瞬間散了大半。他盯著眼前這張被油煙熏得有些發(fā)亮的臉,記憶里那個總穿著格子襯衫、抱著籃球在球場狂奔的身影慢慢重合——可不是王峰么,大學(xué)時睡在常域下鋪的兄弟,畢業(yè)那年說要回家繼承自家的小餐館。
常域也挑了挑眉,原本搭在花襯衫手腕上的手收了回來,語氣里帶著點意外:“王峰?這店是你的?”
王峰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撿起鍋鏟,又踢了旁邊還在咋咋呼呼的花襯衫一腳:“瞎鬧什么!這是我老同學(xué)!”他搓著手轉(zhuǎn)向白庭曦,臉上堆起笑,又瞥見躲在他身后的白若蘭,還有地上的狼藉,表情頓時變得哭笑不得,“這……這叫什么事啊?!?/p>
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像是被這聲“老同學(xué)”戳破了,花襯衫幾人也懵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地上碎裂的盤碟還在提醒著剛才的沖突。
王峰眉頭擰成個疙瘩,轉(zhuǎn)身一把薅住花襯衫的胳膊,語氣帶著點恨鐵不成鋼:“到底怎么回事?在我這兒撒什么野?”
花襯衫被他拽得一個趔趄,臉上的橫肉垮下來,聲音也矮了半截:“峰哥,不是我找事啊……301那桌,幾個人喝多了跟服務(wù)員吵起來,摔了好幾個杯子,我進(jìn)去想勸兩句,反被他們指著鼻子罵了半天,正一肚子火沒處撒呢……”
他說著,眼神偷偷瞟了眼白庭曦身后的白若蘭,脖子都紅透了,聲音越來越?。骸罢l知道剛出來就沒留神,撞上這……這小姑娘了,是我不對,我沒看路……”最后幾個字幾乎含在嘴里,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剛才那股囂張氣焰早跑得沒影了,只剩下滿臉的不自在,腳在地上蹭來蹭去,把碎瓷片踢得嘩啦響。
王峰聽完,回頭沖白庭曦干笑兩聲:“你看這事兒鬧的,我這就去收拾他們。”又瞪了花襯衫一眼,“還不跟人道歉?”
花襯衫趕緊點頭,對著白若蘭含糊地說了句“對不住啊小姑娘”,頭埋得更低了,耳朵尖紅得像要滴血。
“***的,敢陰老子?”一聲怒吼炸破走廊,301包廂的門被人從里面踹開,一個滿臉通紅的寸頭男人踉蹌著沖出來,抬腳就往花襯衫后腰狠狠踹去。
花襯衫正低著頭道歉,冷不防被踹得往前撲了個趔趄,膝蓋重重磕在碎瓷片上,疼得“嗷”一聲叫出來。寸頭還不解氣,沖上去揪住他的頭發(fā)往墻上撞:“剛才在里面敢推我?你那幾個廢物兄弟都躺平了,就剩你還敢蹦跶?”
這話一出,幾人才注意到301包廂門口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正是花襯衫帶來的同伙,捂著肚子或胳膊在地上哼哼,額頭上還淌著血,顯然剛被揍過。
花襯衫被按在墻上撞得眼冒金星,嘴里罵罵咧咧地掙扎:“滾開!你是不是有病”寸頭被他罵得火起,揚(yáng)手就要扇耳光,卻被王峰死死抱住胳膊。
“都給我住手!”王峰急得額頭冒汗,一邊攔著寸頭一邊喊,“要打出去打!別毀了我的店!”混亂中,有人撞翻了旁邊的餐車,一籠剛蒸好的蝦餃滾落在地,熱氣混著罵聲在走廊里彌漫開來。
白庭曦下意識將白若蘭往身后又藏了藏,藍(lán)色的眼瞳沉得像深潭,指尖抵著妹妹的后心,不讓她往前看。常域則往前半步,不動聲色地?fù)踉趦扇藗?cè)前方,目光冷冽地掃過混戰(zhàn)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