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翊的刀尖挑開最后一塊腐肉時(shí)，燭火猛地一晃。

青露死死咬住嘴唇才沒尖叫出聲——公主背脊?jié)€的傷口深處，竟嵌著一片指甲蓋大小的金箔，邊緣已經(jīng)與血肉長在一起。

"忍著。"楚明翊聲音發(fā)啞，鑷子夾住金箔的瞬間，云璃的身子劇烈一顫。汗珠順著她蒼白的下頜滴落，在錦褥上洇開深色的花。

金箔剝離時(shí)帶出血肉，在燭光下顯出密密麻麻的刻痕。楚明翊用酒沖洗干凈，瞳孔驟然收縮：金箔上以微雕技藝刻著北境十二城的布防圖，角落還有半枚鳳凰印——正是廢太子的私??！

"殿下早就知道..."他猛地攥緊金箔，邊緣割破掌心，"這毒是故意受的？"

云璃伏在枕上低笑，聲音因劇痛而斷續(xù)："不要...告訴沈玦..."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瓦片輕響。楚明翊閃電般擲出匕首，卻只刺中一只野貓。再回頭時(shí)，床榻已空，只剩染血的繃帶堆疊如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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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拍賣場，腐臭與龍涎香詭異地交融。

沈玦搖著折扇坐在二樓雅間，目光掃過臺下舉牌的牛鬼蛇神。謝韞的暗衛(wèi)剛送來消息：今夜壓軸的是一塊前朝虎符贗品，鑄模者被滅門前留下線索，指向真正的持符人。

"三萬金！"

叫價(jià)聲此起彼伏。沈玦的扇骨突然敲在包間玉欄上——

"十萬。"

滿場死寂。拍賣師激動地落槌，卻見沈玦的侍衛(wèi)直接掀開托盤紅布！那虎符在燈火下泛著青灰，齒口處一道細(xì)微的裂痕，與他在公主胭脂盒里看到的真品分毫不差。

"贗品。"沈玦輕笑，指尖彈在虎符裂痕處，"真品這里...該有血漬才對。"

隔壁雅間傳來茶盞碎裂聲。沈玦轉(zhuǎn)頭，恰好看見謝韞拂袖而去的背影，松墨色官袍下擺沾著幾點(diǎn)泥漿——正是亂葬崗特有的紅土。

佛珠在腕間轉(zhuǎn)了三圈，沈玦突然將虎符贗品拋給侍從："給謝大人送去，就說..."他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胭脂染血才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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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葬崗的月光被枯枝割得支離破碎。

楚明翊的劍挑開最后一層浮土，露出半截白骨森森的手腕——腕骨上一點(diǎn)朱砂痣，與他白日里在公主腕間看到的如出一轍。

"前太子云璟。"隨行軍醫(yī)顫聲確認(rèn)，"喉骨斷裂，死前...被灌過啞藥。"

楚明翊突然想起公主撫琴時(shí)微動的唇——那分明是軍中唇語的口型！她不是啞了，是不能出聲！

"世子請看。"暗衛(wèi)遞來半塊玉佩，是從尸骸腰間找到的。楚明翊指尖摩挲過玉佩邊緣的刻痕，呼吸驟?！@與他贈給公主的平安扣，分明是同一塊玉料所出！

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楚明翊迅速掩埋尸骸，卻見謝韞的馬車碾過荒草而來。車簾掀起，露出半張冷玉般的臉："楚世子也來賞月？"

"不及謝大人雅興。"楚明翊劍尖還滴著泥漿，"連亂葬崗的紅土都沾上袍角了。"

兩人視線在空中相撞。謝韞忽然拋來一物，楚明翊凌空接住——正是沈玦送出的虎符贗品。

"告訴公主。"謝韞的聲音比夜梟更冷，"再往骨頭里藏東西..."他指尖掠過自己心口，"下次本官親自來取。"

馬車遠(yuǎn)去后，楚明翊攤開手掌。贗品虎符的裂縫里，塞著一小卷染血的宣紙。展開是公主的字跡，墨跡被血暈開：

"三日，子時(shí)，殺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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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雪軒地窖，藥氣蒸騰如瘴。

云璃赤身浸在藥湯中，背脊?jié)€處覆著厚厚的青黑色藥泥。青露哭著捧來金針："殿下何苦..."

"閉嘴。"云璃咬住濕發(fā)，將金針一根根刺入穴位。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恍惚看見銅盆血水里浮動的倒影——不是她自己的臉，而是皇兄云璟咽氣前凸瞪的眼睛。

地窖暗門突然開啟。沈玦搖著折扇走進(jìn)來，仿佛逛自家花園般自在："公主這療傷法子，倒是比沈某的商路還野。"

云璃沉入藥湯，只露出一雙眼睛："沈公子擅闖閨閣，是想看本宮剜你的眼，還是割你的舌？"

沈玦的扇尖忽然挑開藥桶邊的血衣——那衣裳內(nèi)襯用血畫著寧國公府的布防圖，楚明翊的起居時(shí)辰標(biāo)得清清楚楚。

"真巧。"沈玦笑著展開染血的宣紙，"楚世子剛收到您的密令，讓他在賞荷宴上殺我呢。"

藥湯劇烈晃動！云璃劈手去奪，卻被沈玦攥住手腕。他指尖粗暴地擦過她潰爛的傷口，沾了滿指膿血："殿下這背上的布防圖舊了，沈某給您換張新的如何？"

他突然將宣紙按進(jìn)藥湯！紙上的"殺沈"二字遇水化開，竟顯出另一行小字：

借刀屠龍，三更焚宮。"

沈玦的佛珠抵在云璃喉間："您要燒的宮..."他俯身貼近她耳畔，"是謝韞把守的皇史宬，還是楚明翊駐防的武庫？"

地窖頂突然傳來瓦碎之聲！楚明翊持劍破頂而下，劍鋒直指沈玦后心。幾乎同時(shí)，四壁燭火齊滅，謝韞的身影鬼魅般出現(xiàn)在藥桶邊，匕首冷光抵住云璃心口。

黑暗中只聽見云璃一聲輕笑。

她染著膿血的手指突然抓住謝韞的匕首，狠狠刺向自己潰爛的背脊——

"不是要布防圖嗎？"她疼得聲音發(fā)顫，卻帶著瘋狂的笑意，"本宮...刻在骨頭上了！"

腐肉被刀刃掀開，露出森森白骨。那脊椎骨上，竟真用金粉刻著皇城布防秘圖！

三個(gè)男人的呼吸同時(shí)停滯。

而窗外，三更梆子響了。

皇城方向，火光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