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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暗涌的嗔與護

梵心渡,胭脂劫

紅蓮尊者駕臨靈隱寺,這消息像長了翅膀。香客們遠遠望見那仙姿玉貌,無不屏息凝神,議論聲都壓得低低的。寺內(nèi)嘛,氣氛就更有趣了。

廣亮對胭脂的態(tài)度,簡直是敬畏的活教材。每日齋飯恨不得雕出花來,說話時腰彎得能垂到地上,生怕一絲怠慢觸怒仙顏。必清則純粹是好奇寶寶,每次遠遠看見,小眼睛就亮晶晶地粘在胭脂身上,然后被緊張的廣亮一把捂住嘴拖走:“小祖宗!別亂看!那是尊者!”

趙斌和陳亮成了最細心的“觀察員”。他們發(fā)現(xiàn),這位尊者的日常確實清簡,但那份“清冷”似乎只在人前。尤其當他們師父道濟在場時,總有些微妙的變化。

道濟依舊是那個破扇破袍的濟癲。午后,幾個愁眉苦臉的村民圍著他,說村外老墳地夜夜鬼哭狼嚎。道濟醉眼朦朧地拍胸脯:“好說好說!不就是個哭墳的小鬼嘛!包在和尚身上,今晚就讓它閉嘴!”

“師父,我們跟您去!”趙斌、陳亮齊聲道。

“去去去!”道濟揮著破扇,一副嫌棄樣,“兩個小娃娃湊什么熱鬧?一個小鬼,和尚我放個屁都能把它熏跑咯!你們啊,看好廣亮師兄的米缸,別被耗子精搬空了!”說完,打著酒嗝,一步三晃地獨自溜達出了寺門。

他人剛消失在拐角,回廊那頭,一抹素白的身影就輕盈地飄了出來。胭脂的目光掠過趙斌陳亮,唇角似乎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隨即身影如煙,不緊不慢地綴在了道濟后面。

趙斌和陳亮對視一眼,心領(lǐng)神會——師父不讓小的跟,可沒說不讓大的跟!兩人立刻貓著腰,遠遠跟上。

老墳地果然陰風陣陣。道濟一到地頭,那副醉態(tài)瞬間蒸發(fā),眼神銳利如鷹,鎖定了陰氣最盛的一座孤墳。剛靠近,墳頭土“砰”地炸開!一只體型碩大、雙眼赤紅、渾身冒著黑氣的妖化巨鼠,裹著腥風尖叫撲來!

道濟不慌不忙,破扇一揚,金光射出!那鼠精異?;?,扭身躲過,利爪閃著寒光直掏他心窩!道濟側(cè)身閃避,左肩舊傷卻猛地一刺,動作微不可查地一滯!

就在這毫厘之間,一道純凈的仙靈之力如清風拂過,精準無比地纏上鼠精周身繚繞的魔氣!嗤啦一聲,那試圖侵蝕道濟佛光的污穢黑氣,如同被沸水澆灌的冰雪,瞬間凈化消散!鼠精的動作也為之一僵。

道濟眼神一利,抓住這瞬間破綻,并指如電,一點金芒直刺鼠精眉心!

“吱——!”短促慘叫,鼠精眼中紅光熄滅,轟然倒地,魔氣盡散。

危機解除。道濟卻沒看死老鼠,而是猛地扭頭,看向不遠處那棵老槐樹下。月光如水,胭脂亭亭玉立,見他望來,非但不躲,反而揚了揚精致的下巴,那神情,帶著點小得意,又有點“看你怎么辦”的俏皮。

“喲!”道濟夸張地拖長了調(diào)子,搖著扇子走過去,“這不是咱們尊貴的紅蓮尊者嘛?好雅興?。〈蟀胍沟?,跑這荒郊野嶺看和尚我打老鼠?這戲碼可夠新鮮的!” 他語氣里帶著慣常的戲謔,可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感激?別扭?還是那沉重的“債”?

胭脂聞言,非但不惱,反而輕哼一聲,聲音清脆,帶著點嬌嗔的意味:“哼,道濟師父好大的威風!若不是我這‘閑人’多管閑事,您老人家剛才那一下‘滯’,怕是得讓這大耗子撓個滿臉花吧?” 她特意加重了“滯”字,眼波流轉(zhuǎn),瞥了一眼道濟的左肩舊傷處,意思不言而喻。

道濟被她噎得一哽,臉上的戲謔有點掛不住,心里那點別扭更重了,嘴硬道:“胡說八道!和尚我那是…那是故意賣的破綻!引它上鉤!懂不懂戰(zhàn)術(shù)?你這叫…叫干擾作戰(zhàn)計劃!”

“哦?是嗎?”胭脂挑眉,學著他的樣子拖長了調(diào)子,眼底閃著狡黠的光,“那下次再有耗子精抓道濟師父的臉,小仙我一定袖手旁觀,絕不‘干擾’您的‘作戰(zhàn)計劃’!” 她故意把“抓臉”說得格外清晰,還煞有介事地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道濟被她這伶牙俐齒堵得徹底沒了詞,指著她“你…你…”了半天,最后氣哼哼地彎腰,一把拎起那死沉的大老鼠尾巴,轉(zhuǎn)身就走,破扇子搖得呼呼作響:“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古人誠不欺我!” 背影氣鼓鼓的,倒顯出幾分難得的“人氣兒”。

他走得急,自然沒發(fā)現(xiàn),一縷極精純、帶著他氣息的溫暖佛力,如同細小的螢火,悄然從他身上逸出,無聲無息地融入了胭脂周身流轉(zhuǎn)的仙靈光暈之中——那是他下意識輸送的佛元,只為補充她方才凈化魔氣可能帶來的細微消耗。一種近乎本能的、“還債式”的保護。

胭脂站在原地,感受著那縷佛力融入帶來的暖意,看著道濟那氣哼哼走遠的背影,唇邊那點俏皮的笑意慢慢淡去,化作一絲無奈又心酸的溫柔。她輕輕嘆了口氣,低語隨風飄散:“還是這么…嘴硬心軟…”

夜深人靜,蓮池旁。

道濟獨自坐在石墩上,破扇丟一邊,對著月亮灌酒。辛辣入喉,卻壓不住心頭的亂麻。他瞪著池中晃動的月影,像是跟它較勁:“這債…這冤家…到底該拿她怎么辦…”

小院內(nèi),窗邊。胭脂手中摩挲著那支陳舊的木簪,月光映著她出神的側(cè)臉。窗外,趙斌拉著白雪路過,白雪看著窗內(nèi),剛想開口喊“大師姐”,卻被趙斌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輕輕搖頭,示意別打擾。只有晚風,捎來了遠處蓮池邊那聲郁悶又無奈的嘆息。

職責下的守護,嗔怪中的關(guān)懷,恩債的沉重枷鎖,在靈隱寺的夜色里無聲流淌,交織成一幅名為“宿命”的畫卷。那聲“冤家”,道濟說得無心,卻不知早已落在了有心人的耳中,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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